第133章 戏女焚骨，殉尽悲苦

大火吞噬着楼阁的大门，门被烧得吱啪作响，没一会轰然倒下。

陆禾筠也加入扑火的行列中，提着一桶桶的水，哪怕重得手心勒红，衣裙沾染烟灰与水，也不敢停歇一刻。

众人前赴后继的扑火，但火势太大了，已蔓延着往上烧，如吞天火蟒，以极快的速度吞噬。

她扑完一桶，正转身欲再去提时，耳边传来一声琵琶响。

陆禾筠蓦然怔在原地，抬眸望去透过大门往里，火海中瞧见了一群身影。

管弦之乐，琵琶竖琴，声乐紧跟而奏，熊熊烈火戏台，几个身影翩翩起舞。

与最初第一次见的一样，却又不一致。

开头那段不再平淡，曲乐不再单调，各类琴乐交织传荡开来，焰火吞噬不了，遮掩不住那一个个舞动的身姿。

陆禾筠蓦然泪流，此时此刻明白了她们的深意，注视着火海中这场演奏。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乐曲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似传凉风钻入众人耳中，在五脏间来回穿梭，又似涔涔细雨微风交织，清扬婉兮，那样的美好平淡，诉尽曾经的美好时光。

渐渐声势变得高涨，疾风骤雨，山呼海啸，激昂诡谲，鼓瑟阵阵，鼓动人心，是心有不甘的挣扎，声嘶力竭的苦诉。

乐器合奏的那一刻达到高涨，振聋发聩，直透人心，哀转久绝，火焰助势，舞裙燃火，浴火翩翩。

渴望重生，渴望冲破束缚！

穷途末路、竭尽全力的拼死抵抗！

猛火戏台，舞女翩翩而转，衣裙燃火，血与火相融，宛如朵朵盛开的花，获得阳光而肆意绽放，片片花瓣绽放到极致。

用生命的最后一刻来尽情绽放。

乐曲由高涨逐渐衰弱，用尽了全部力气，慢慢停息转调。

余幽怆哀怨的音色不断流淌，琴音中沾染哀婉与忧悒，诉尽短短十几载的所经风雨，绵绵哀伤，深深的悲哀。

陆禾筠感受到莫大的沉痛，烈火灼红双眼，哀乐穿心刺骨，五脏六腑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伸手揪着心口，阵阵抽痛，沉重的气郁压制着，喘不过气。

舞曲进入尾声，变得断断续续，逐渐被房屋烧毁掉落的声响占据。

蓦然间，传来异口同声的戏唱——

"声悠悠，烈火戏台，轻捻慢舞，戏女浴焚……"

"红幕落，清茶已冷，焚骨破碎，殉尽悲苦……"

开腔之刻，引天地齐声，置身火海，吟唱最终结局。

哀腔尾音淹没在滔滔烈火中，彻底吞噬，低层木墙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陆禾筠泪流满面，眼睁睁的看着高楼倒下，压垮火海中的身影，她的心在此刻受到重创，如坠万丈深渊。

楼瓦高空坠落，周围的众人丢弃木桶，四散逃离。

"郡主！快跑啊！"

她含泪转身的那一刻，一只大手抓住自己，大步的带着逃跑。

身后木瓦纷纷掉落，高楼坍塌，耳边是嘈杂的惊呼声，仓皇失措。

那只手紧紧的牵着她，将她逃离危险，逃离烈火，黑袍猎猎吹拂，映入她的眼。

跑到大街的路边上才停下。

萧怀悰急切的上下打量一番，衣裙沾染脏渍，下摆还湿了大半，但没有伤痕血迹，再看她，脸颊染灰，满是泪痕，眼眶猩红噙泪珠，愣怔怔的，像是丢了魂一样。

他心疼不已，将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而后伸手轻柔的抚去泪，还有眼尾处未掉落的泪珠。

她眼睫轻颤，缓缓抬眸看他，泪珠瞬间滑落，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滚落，滴在他的手背，指缝滑入掌心，滚烫得厉害。

萧怀悰心一刺，多想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可周围有眼线，有外人，不能……

怎料，陆禾筠忽的走近一步，垂头抵在他的胸膛上，捂着嘴失声痛哭，肩膀轻颤动，细碎的呜咽声流露出来。

他身子一僵，踌躇了会，伸手轻拍着她的背。

陆禾筠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襟，极力的克制自己，可泪水就是不受控制的流落。

深深的无力与懊悔，沉重得压在心头上。

明明就差一点点，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们立了功，很快就可以摆脱，明明刚保证过，怎么就转眼间葬身火海？

渴望解脱的眼神，期待美好生活的欣喜，好不容易熬过暗无天日的折磨，那样活生生的人，刹那间变成灰烬。

就差一点点啊……

萧怀悰看着被火焰吞没的阁楼，火光冲天，即使隔着街都觉得炙热。

旁边的官差隔街观火，百姓们感叹不已，没有一人为那些女子感到悲伤惋惜。

只有她……

世态炎凉，身不由己，无能为力，哪怕身居高位，也有护不住的时候。

前路真如她所言，太黑了。

陆禾筠哭了好一会，慢慢抬起头，手胡乱的抹去泪，萧怀悰帮她擦拭另一边。

她双眼哭红微泛肿，咽了咽哽塞的喉，轻吸一口气缓缓。

现在不是沉浸悲伤的时候，她们不能白白葬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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