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顶(24)
惨白,嘴唇不住地颤抖,良久才吐出一个“是”字。
莫声谷闻言从惊怒之中回过神来,头脑清明起来。
这间酒肆一共就这么大,豆腐块点大小的地方,这么看去,一览无遗,哪里有地方能再藏上个人?
更何况以阔真的武功,又怎么会被这几个蒙古鞑子强迫带走?
今天早上,他醒来后发觉她留书离开后,当即出来寻找。他最初以为这群蒙古官兵发觉不对劲,强迫带走了阔真,又逼阔真写下了那封信。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阔真……
那么,
你究竟去了哪里?
你又为何要离开?
……
方思阮此时早就已经离开了襄阳府,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去,她要去往明教光明顶。
前一晚,莫声谷入睡后,她想了很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去一次光明顶。
方思阮犹记得她出生时所处的那间天然石室,思及她这一世生身父母的身份,那间石室定然位于光明顶之上。
光明顶位于西域昆仑山,昆仑山连绵起伏,这一路极为遥远。
一路上,人迹罕至,映入眼帘的是漫天蔽日的苍凉戈壁,极难攀缘。满目的荒凉,使人不由产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于一粟[1]之感。
方思阮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与自然为伴,亦是件幸事。
等方思阮到达昆仑山之时,已经入了冬,大雪覆山,所有小道都被冰雪覆盖,失去了踪迹。她只能循着记忆深处的路,她尝试着去往光明顶。
现实当中场景终于和记忆当中渐渐重合。
前一次到此处,那时她尚是个婴孩。成昆将她从这里带走。现在,她终于又回来了。
一时,思绪万千。
她满眼望去,群山雪色起伏,漫漫无际,骤风席卷着雪粒扑面而来,每一口呼吸,都将冰雪吸入肺腑当中。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她的眼睛忽然一阵疼痛,视线模糊起来,一阵眩晕袭击了她的大脑。
方思阮眨了眨眼,无用。忽而想到有种病症唤作雪盲症,人长时间在雪地里暴露于阳光之下后会导致眼睛受损。
她的症状与雪盲症的症状类似。
想到此,她从裙摆处扯下条布条,松垮垮地绑在脑袋上遮盖着双目。
眼前一暗,渐渐的,她的双目恢复如初。布条未绑紧,他仍旧可以透过薄薄的布条朦朦胧胧地看见脚下的路。
问题解决了,她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方思阮找到了入口——一处隐匿在一座山峰中腰的洞穴。或许,这个洞穴应该称作出口更为准确。
洞穴口已被雪淹没,足有半人多高。
她右手持着清商剑,使用落英剑法,剑气翻涌,剑尖直指处,积雪席卷而起,复而四散开来,漫漫雪粒飘散于寒风中。
积雪一清,洞口完全显露出来。方思阮从洞穴进入往里走去,这当中分岔路极多。她边走着边回想这成昆当时走的路线。那时,他是由里往外走。这次,她是由外向里走。路线顺序需颠倒一下。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她终于达到了那间石室。石室内,两具森森的白骨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还未无完全腐败,依稀可辨原来的模样,正是方思阮记忆当中阳顶天与阳夫人去世之时的穿着。
方思阮想到阳顶天去世前手里拿着的那张羊皮卷,走到那具男性尸骸面前,果真他的手边有一张羊皮卷,一面光滑,一面带毛。此外,骷髅怀里还有一封信,封皮上写着“夫人亲启”,火漆印完好无损,无人打开过。
方思阮一呆,这是他写给阳夫人的信,但阳夫人没有看到就已自尽。
她拆开信,细细读了下去……
“夫人妆次:
……
余名顶天,然于世无功,于教无勋,伤夫人之心,赍恨而没,狂言顶天立地,诚可笑也。[2]”
她的神色微微动容。
方思阮今年已有十八岁了。他们也已经去世了十八年,在这暗无天日的石室内悄无声息地死去。除却她与成昆,无人知晓发生何事,无人知晓他们早就死在了这间石室。
她很难凭借与阳夫人一面之缘去界定阳夫人对阳顶天的感情。如果她爱他,又怎么会去和成昆私通,引发这场惨剧。可如果她一点儿都不爱他,那又怎么会为他殉情,只单单的愧疚就可以做到如此吗?
阳顶天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英豪。他在写信之时已经知晓杨夫人和成昆的私情,但并未责怪她,对她有的只是愧疚,为冷落了她而愧疚。他一心广大明教,要与奉蒙古人为主的波斯总教分割,一直以驱除鞑虏为追求。
方思阮将两具骸骨移在一起,脱下披风遮盖住他们骸骨。如今外间冰天雪地,只能先将他们暂时安置在此处,待来年春天再安葬。
他们是她的生身父母,那么就由她安葬了他们吧。
方思阮根据信后附着的密道全图,向另一头走去。另一头通往了一间荒废卧房当中的床下,她从床下钻出,又往院外走去。
庭院也早已荒废,屋檐角落蛛网密布。
成昆当初在阳夫人的尸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