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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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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走进了雨夜。

江骛知道,女生不会去医院。

——

江骛第一次看见世界,是一名头发花白的女人,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头顶飘着一行黑红字,他张嘴念出,“张庆果,54岁,酗酒引起急性脑梗、颅内感染,于2006年1月5日晚10点26秒,抢救无效死亡。”

中年男人开口,满屋酒气,“他是刚生的?!谁家新生儿会说话!又丑又黑,怪物吧!”指着他额头破口大骂,“死老太太骗我,还让这小怪物咒我!滚!呸!你同意涨价都不租了,带着小怪物滚出老子房子!呸呸呸,童言无忌!今天真他娘的晦气!”

中年男人的指甲是黑黄色,又很尖,戳到他额头特别疼,他伸手挡开那只手,中年男人就摔到墙上滚落在地,捂着指他的手哭天喊地,“疼,疼死我了……怪物啊!救命啊!他是怪物!”

他跟奶奶被赶走了。

他时不时在别人头顶瞧见黑红的字,别人指着他骂灾星,小怪物,他和奶奶隔段时间便得搬家。

有时有相信的人,他们疾病、天灾人祸,无一幸免,仍会死亡。

有的甚至提前吓死。

他的提醒改变不了任何,只给予了他人提前的恐惧折磨。

还有——

哭着喊着要跳楼的男人,头顶没有死亡预告,楼底围着很多很多的人,许多小孩都吓哭了,他安慰他们,“别害怕,他不会跳楼的,他是骗你们的。”

他拍着胸脯,“真的!你们相信我。”

“你这孩子真恶毒!”有人听见了,啧啧摇头,“人家都跳楼了,还被恶意中伤,哎,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教的!”

“他没有爸妈!”

“哟,是孤儿啊,怪不得有人生没人教!长大怕不是要成社会渣滓喔。”

他涨红着脸,“我没有,他就是在骗人!他不会死,他头顶没有字,他——”

他被奶奶抱走了,奶奶紧紧捂住他嘴,回到家关上门,拿过鸡毛掸子重重抽他小腿,“说过多少次,不准再让别人知道你会看见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你当个正常人……”

眼泪包在眼眶里,他没有哭,哭了奶奶会更生气,打得更疼。

半夜他爬上椅子,趴在小小的窗口,等了一会儿,那个跳楼的男人果然醉醺醺哼着歌走过。

他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小声说:“我没说谎,我有爸爸妈妈,他们只是消失了,我也不会成为社会渣滓……”

后来奶奶也消失了。

给他留下了一张存折,一共存了83479.65块。

再见奶奶,是接到电话喊他去认尸,冷飕飕的过堂风吹开了那条白布,露出的枯瘦腐烂的脸,还能看出死前遭受病痛折磨的痛苦。

工作人员说,“她在附近桥洞生活了一段时间,前几天有人晨跑路过发现她躺地上,当时就死很久了。”

他没说话,也没有流泪,牵紧奶奶乌青僵硬的手,更应该说是骨头,被乌青僵硬的人皮,包裹着的一节毫无生气的骨头。

他第一次没被奶奶甩开手了。

也第一次无比憎恨他的怪异。

假如他不会看见那些预告,奶奶不会恐惧被他看见死亡预告独自离开,一人孤零零地迎接死亡。

那一天,他刚攒够钱,给奶奶买了一对带绒的漂亮皮手套,窗外又冷又大的暴雨,同此刻一样。

江骛目送女生走进狭窄的胡同,身影融进黑暗,直至看不见了,他收回目光转身。

就在这回头的短瞬之间,余光忽现一道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身影。

冷雨里,男人全身黑,撑着一把鲜艳的红伞,高大模糊的身影自远处走来,趟过黑暗潮湿的水泥路,光影昏暗,男人侧脸在红伞下划出一弧冷冽锋利的白光。

忽然男人停住了,红伞静止,大雨落下乒乒乓乓,似伞面缀满了大小不一的闪亮珍珠。

他脸稍侧,往江骛的方向看来。

隔着密集的雨帘,江骛瞥见半只黑得沉稳的眸,他看到那把红伞是有年代感的竹节手柄,也能看到纯金的伞顶,男人的脸却异常模糊,七八步的距离,像隔雾看花,如堕烟海。

江骛长睫微低,朝着男人礼貌点了一下头,错步离开了。

他身后,那既沉又稳的脚步声片刻后继续,不疾不徐进了胡同。

从车站到江骛的家,还需一段路程。

护城河对岸,老火车站四周拆得残垣断壁,四通八达的铁轨纵横交错,却也在时间洪流里逐渐萧条,除了货运,只一趟便宜绿皮火车还在载人。

这辆横跨两省的慢火车,全程几百公里,总共停靠21个站,清晨四点发车,下午七点回来,沿途农民就靠这趟火车,跨省卖蔬菜水果赚些差价。

离公交站不远有个临时菜市场,搭着五颜六色的帐篷,支一张桌子便可买卖,大多是卖菜,不过郊区没大商超,也有人批发日用品,廉价玩具来摆摊。

下着大雨,菜市场零星亮着灯,零星几个买菜人,泥泞地面散落着瓜皮叶子,被踩得七零八落。

江骛绕开狼藉,走向熟悉的摊位。

今天降温了,今晚除了下饭的碗香,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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