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沈吟洲背着他的小布包,租好车到了疠迁所,一路按照晏错说的,很是低调行事。
这个疠迁所地处偏僻,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广袤树林间栖息着寒鸦。沈吟洲找了好久才找到正确的地方,靠近看,发现更像是一座废弃的林间小苑。
没有铜环,他用手敲门,敲了很久,敲得手都快破皮,门才被打开。一个驼背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浑浊的眼睛用力定格在沈吟洲脸上,猛地凑近:“干嘛?”
沈吟洲老实问:“你是秦阳吗?”
驼背老人:“啊?谁的娘?”
……看来老人是上了年纪,耳朵不大好。
沈吟洲提高音量:“你是秦阳吗?”
驼背老人摆手:“不上墙不上墙。”
……
沈吟洲两只手做喇叭状喊出声:“老人家,你是秦阳吗?”
驼背老人面色一变,这一遍总算是听清楚了沈吟洲在问什么,回答道:“我是,进屋说。”
沈吟洲松了一口气,跟着秦阳走进屋。
进屋之后秦阳转过身严肃看他,像审问犯人:
“谁让你来的?做什么?”
沈吟洲道:“殿下让我来的,来取东西。”
秦阳:“你说啥?”
他又听不清了。
沈吟洲大声道:“殿下让我来的,取东西。”
秦阳:“啊?”
见桌上有纸笔,沈吟洲拿过来,在上面写下“殿下让我来取东西”这样的字。
秦阳只看了一眼,摇着一头花白散乱的头发:“年轻人,我不识字,不认识不认识。”
他又接着抱怨道:“你一个小伙子说话怎么这么费劲?能不能大声一点让我听清楚?”
沈吟洲左右看了看,无奈深吸一口气,本着“低调行事”原则的沈吟洲此时是再没办法低调,脖子一昂,用尽全力喊出声:“殿!下!让!我!咳咳,来!取!东!西!咳咳。”
林中一阵扑翼之声,因为他的喊声而受到惊扰的鸟类四散飞起逃窜。沈吟洲心里想着晏错说的“低调行事不要张扬”这几个字,很是头疼。
他低调了,只是没低调成功。这时候但凡有一个听墙角的人,这个消息立马就能传遍整个大商。
秦阳明白了沈吟洲是晏错派来的人,转身进屋拿出一个木匣给他。
“这是殿下要的东西,你拿走。”
沈吟洲接过来,看了看家徒四壁的疠迁所,刚才他用过的桌上,那些纸笔也都是最差的,旁边还放着一只缺口裂缝破碗,破碗里剩下两口凉白粥,没有多少米。
这个人既然是帮晏错做事的,应当就是晏错的人,算的上是自己的同事。晏错这人,自己被禁足在良室里也就算了,怎么底下人混得也这么惨。
晏错不像是抠门的人……大概是鞭长莫及,照顾不到。
沈吟洲摸出自己的钱袋子,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桌面,有点不舍地多看了两眼。
过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拿出一两银子放在刚才的银子旁,道了一声:“老人家,我先回去了。”
秦阳:“啊?”
沈吟洲做了一个要出门的手势。
秦阳送他到门口,沈吟洲摆手让他回去,秦阳抓了一下沈吟洲的手,又拍拍他的手背,说:“多来看我,我这么个老人家一个人住这儿没意思。”
沈吟洲点头,心里盘算着下次有机会出宫的时候再过来看看,多带点钱,送一点吃的过来。这个老人家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岭确实可怜,身为同事,他多照顾照顾是应该的。
拿到了晏错要的东西,沈吟洲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抱着木匣快步向外走,脚步和心情一样轻快。
太轻快也不好,容易被绊倒。就在马车前沈吟洲咣当一下被一根粗树枝绊倒,连人带盒摔在地上,盒子弹跳几下,被摔出好几米远。
他疼得缓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土就去找盒子。还好盒子摔得不远,就在他前面几米外的地方。没摔坏,只是很不巧,因为这一摔,裂开几道纹,本来卡得紧紧的锁松了,盖子被摔开了一道缝,从里面隐约透出了什么。
低头去捡盒子的时候,沈吟洲的目光刚好顺着这道缝看了进去。
他浑身一顿,如同被石化被定格,鸡皮疙瘩冒出来,心口连带着生出一股恶寒。这么个片刻,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了。
一只耳朵。
这么漂亮的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只耳朵,人类的耳朵。
晏错并没有让他打开盒子,但他也没说沈吟洲不能看。如果不是这意外的一摔,沈吟洲根本不会去看这个盒子。
可是世事总是巧合,巧合之下他看见了盒子里的东西。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
帝王之路总是充满血腥,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这条路上必然要踏着别人的骨头和血肉,饮血吃肉解渴充饥。必然要练就一身铜骨铁心,刀剑不催。那些书里的人物……无论作者将他们描绘的多么正面、理由有多么光明正大、立场有多么迫不得已,都改变不了一个简单事实,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没有人是清清白白的。
连以仁善著称的晏错,也有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