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邪念
玉真公主心中大恸,上前一步抓住了金仙的手,越说越惶恐:“姐姐!就算现在契丹已经在和谈,可吐蕃人还紧紧咬着我不放!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素来不善言辞的金仙此时亦不知如何劝慰,只不住地拍着她的肩膀,又急又怕,芙蓉般的脸上竟沁出了微汗,白皙精致的肌肤上闪着流光溢彩的水光。
一个念头如炸雷一般在玉真脑中轰开,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既然吐蕃指明要圣上的亲妹妹,那为什么不可是金仙?她反正与世无争,成日就只在道观中看书誊经,那么换个地方不也是一样?
姐姐……从小与我相依为命的亲姐姐……
一阵罪恶感油然而生,玉真想要拼命压住这个念头,哆嗦着嘴唇,脸色煞白,猛地甩开了金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金仙浑然不知此时她的妹妹脑中所想,就算玉真甩开了她的手她也不生气,只当是玉真素来的小性子,气过了就好。
她眼珠一转,脸上仍是那温和软绵的笑意,不急不缓地徐徐道:“二姐儿你莫慌……我记得当日长安城中有流言说,玉真公主迟迟不嫁,是想觅一个有胆有谋的英雄做驸马;若有人能帮大唐促成与契丹的和谈,解两国之危难,你就愿以身相许……我当时听着流言,本只当市井间的无稽之谈,现在想想,不也挺好?“
这几月中,陪着几个新来的妖沿少年你侬我侬爱得不亦乐乎的玉真,早就已经亡了当时随口许过的诺。
金仙这下一提醒,玉真才回过神来,拧着眉头道:“是有这么一说……可如今,那使团中的赵老头已经死了呀……就算没死,我也不要嫁他!臭不可闻!”
金仙捂嘴一笑:“使团怎会只有赵大人一人!你去着人问问,其中若有年纪相仿又未婚配的男子,你以报国为念,嘉许为由,向圣上请婚,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了!”
玉真紧攥着手心,莲瓣似的指甲在白嫩的掌心留下一个个月牙印子,她也浑然不觉,只不回在殿内踱步,脑中飞速盘算着这事的可行度,倒是越想越觉得安心了,至少,不用牺牲她的姐姐,这世上最为亲密的人。
她打定了主意,猛地停住脚步,微微扬头,脸上是她惯有的骄横之气:“也不拘有没有婚配,若真有合适男子,我想嫁的人,他难道还能娶别人不成!当年太平姑姑要嫁给薛家,还不是武周皇帝先派人毒死了他原配!”
金仙哑然,心底油然而生一阵厌恶,眼前这个妹妹的脸,让她感到陌生。
她是完全忘记了这个武周皇帝曾加诸于李家儿女们身上的痛了吗?深受其害者,如今反而羡艳其不伦行径,终有一日后被反噬!
她们二人同年出家修道,她是看破这帝王家的无情与五伦不济,早早绝了红尘绮念;而玉真,却更多了为了逃避婚嫁——不只是和亲,连嫁入富贵清华之家去相夫教子,她亦毫无兴致。她没有武周皇帝与太平姑母的才干与胸襟,却羡慕她们可以像男儿一样视情爱为玩物,终于沦为一个沉溺于皮相与欲望的贪恋的孩子。
金仙正想着,玉真却又急急地握住了她的手,就像少时闯了祸来找她补救时那样,俏生生的脸一片茫然,眸子里蓄着泪,眼底全是无措:“可是……可是……吐蕃人会同意吗?他们一定会向圣上施压的!”
金仙心底暗暗叹了一声:最后一次,帮她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她心慢慢定下,微微一笑道:“所以,你要嫁的是,必须是与契丹交好的大功臣,吐蕃人若是反对,便是同时开罪了大唐与契丹,想必他们也会好好掂量一下。”
金仙说完,双手在胸前捏了一个清心决,对着玉真微微一躬身,轻道:“玉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至性至善,大道天成。愿你能所持清心,守住灵台!”
说罢,她转身飘然而去,一袭白衣没入暗夜。
玉真没空琢磨金仙留下那两句《清心咒》是什么意思,她此时一番心思,全在如何找人嫁掉以免和亲之苦的谋划中。
一刻钟也不愿多等,性急的玉真公主当下命人把鸿胪寺给事中米亦明叫了过来。
米亦明今日本是休沐在家。
此时金乌西沉,月上柳梢,凉风送爽,正是长安七月酷暑之中最为惬意的时候,他正半敞着禅衣,躺在庭院中的竹榻上纳凉,听着新纳小妾咿咿呀呀的扬州调,喝着冰沁过的葡萄酒,快活似神仙。
听门房急急报来说玉真公主召他去玉仙观,米亦明只愣了一刹,一下推开了怀中的美婢,一个鲤鱼挺身从竹榻上起身,急着唤来仆人为他换上一套新制的云锦衣冠。
此时米亦明心中,既激动又忐忑。
当今圣上对同胞妹妹玉真公主的偏爱之心,人尽皆知。先不说一登基就穷尽国力为她修建了舒翼飞檐漆瓦金踏的道观,还有加封的一千食邑,比之前朝的高阳公主,太平公主都有过之;更重要的是,但凡玉真公主举荐或美言过的人,圣上都颇为青眼相加。一时间,朝中各人都以与玉真公主结交为荣,能攀上她的关系,便如在朝堂乘上东风。
他对镜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与样貌,亦颇为得意地点点头。
都说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