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埋伏
悠然地过了半月,这日正午,大部队行至契丹与大唐边境小憩,正是当日三人遇险之处。路过那崖壁时,累累箭痕犹在。
阿宛吐了吐舌头,小声对王维道:“摩诘,这便是你我生死之交的凭证了!”
王维这些时日窝了一肚子火,正板着脸,听她这样一说,想起当日她奋不顾身拦在他面前为他挡箭,再多的气也烟消云散了,不禁面色温和地柔声道:“以后……不许再那样傻傻地为别人挡箭了!”
声音虽轻,一旁的裴迪却听得一清二楚,面色一凛,眸底透出一丝痛楚,狠狠地挥了一鞭,策马向前奔去。
风呼啸着掠过他的脸庞,那日哥舒晃的话尤在耳边。
有什么办法?他晚出生了几年,晚认识了阿宛几月,自此便一步步晚下去,永远差了一步。
裴迪心中剧痛,却也无可奈何,由着马匹信步奔去,好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
不知奔了多久,到一片平缓的河谷地,马慢慢缓了下来,耳边的风声慢慢停歇。他四顾茫然,再也看不见使团队伍的腥红旗帜,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往回走。
正在此时,他似感到脚下的土地一阵阵轻颤。
在军中多年的裴迪一怔:这似乎是大部队进军的脚步……难道使团已经开拔?
不对!不是这个方向!
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强定下心神,轻手轻脚地翻身下马,将耳朵伏在地上,细细聆听着。果然,这声音正是大部队急速纵马的声音,来自使团侧面的方位!
裴迪一阵阵冷汗自他背后额上暴出,他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轻巧无声地几步越过河谷,爬上另一边的高地,悄悄趴在高处向下张望着。
果然!不远处密林中树丛急晃,隐约可见数百人的骑兵正急速奔来,离这个河谷不过几箭距离,领头一人,胸口的狼头标清晰可见!
狼头!黑旗!玄甲!是突厥人!
裴迪再不多想,转身向着河谷奔去,快步上了马匹后狠狠一鞭,掉转马头向着使团方向疾驰,很快隐没入密林之中。
但领头的突厥人,此时已冲上了河谷高地,正看见裴迪的马尾甩动,一人一马疾驰而去。他用突厥话向身后喝道:“有人报信去了!不能让他活着!!弓箭手,上弦!“
话音刚落,一排弓箭手已经立马横弓,居高临下地对着裴迪去的方向拉起了满弦,一支支箭矢如流星、如闪电,越过密林的树梢,密集地向着裴迪的后心射去!
裴迪听到那突厥人的大喊,便心知不妙,急忙低伏马背,又狠狠挥了一鞭。这时,他似听到背后尖利的风声呼啸而来,一支支锐利尖细、通身黝黑发亮的狼毫箭落在他身后,纷纷刺入树身、地上,劲道极大!
他冷眼看着发着蓝光的箭头,心中恨道:箭上有毒!好卑劣的手段!
裴迪更不敢掉以轻心,勒动缰绳带着马匹在粗大的树干后绕行借着密林的枝丫挡住箭雨,紧紧抱住马脖子,身形不住腾挪躲避,却听身后的几骑人马紧追不舍,一支又一支的箭似乎永远不会停。
“嘶嘶……”长长地一声马的嘶鸣,裴迪身下这匹枣红军马本就只是契丹寻常马匹,这几下狂奔之后便露了疲态,躲避不及,后臀上中了两箭,箭头直没入肉,鲜血直流。再奔了几步,箭上毒性发作,马儿更是吃力,直张着嘴呼气吐起了白沫,再也迈不动步了。
身后的马嘶声越来越近,裴迪一跺脚,扔下马匹向着一边的山崖爬去。
他知道,马匹须得从这片山崖下绕行,但若是直接往下跳,就是使团们行走的官道。
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让大家中了突厥人的埋伏——阿宛在那里!
主意已定,裴迪手脚并用,飞快地沿着山崖的岩缝向上攀爬。
身后的突厥人已追到了崖下,抬头看见快到崖顶的裴迪,头人饶有兴致地看他,冷笑了一声:“倒是个好靶子!“ 他举手一挥,亲手拿过一支弓,拉了满弦稳稳地向着裴迪射去。
裴迪余光早已看见他们,只管奋力加快向上爬去,只差几步就到了崖顶了。
“簌“一声,一支箭直没入裴迪左腿,正蹬在岩上的他顿时脱力,差点滑下了去。他手上用上了十分力才稳住身体,忍着剧痛不顾一切再向上蹬了一步。
头人见他如此顽强,不由变了脸色,哼道:“找死!“手上加重了力道,第二支箭又“簌“一声,狠狠射穿了裴迪的右肩!
穿骨凿髓的痛感如巨浪一般席卷而来,溅起的鲜血喷射到他的脸上,热血转瞬变凉,坚强如裴迪亦忍不住痛得闷哼了一声,右手再也撑不住,无力地垂了下来。
崖下的几个突厥人一阵狞笑,只等着他落下。
一阵晕眩袭来,裴迪心知是箭上的毒性开始发作,便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鲜血涌出,极致的痛楚与口腔中微咸的液体让他清醒了过来,咬着牙怒吼了一声,全身用力奋力一蹬,终于攀上了崖顶,伏地一滚,消失在突厥人的视野之中。
崖下的几个突厥人一时愣住了,徒劳地想搭弓再射,那头人眉头一拧,举手制止道:“不用管他!离契丹王和大唐使都不远了,先冲过去,把他们先干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