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狂欢
话音刚落,那些飞天们个个单手抓着廊上的绸带跃身而下,帛带飞扬,身轻如燕,如天女下凡一般落在这圆鼓之上。最高处,扈五娘手持琵琶,上身着锦,下穿缎制长裤,外罩纱裙,头戴宝石冠,手饰金镯,肩披五彩飘带,笑意嫣然地飘飘然落于圆鼓正中,而鸠摩罗什师亦微微一笑,合什躬身没入暗中。这十二位飞天在鼓上依次坐定,持琴、琵琶、箜篌、笙、笛、腰鼓等乐器,玉手轻挥,仙乐飘飘而起,和着台后如清风霁月般的佛音吟咏,恍如天宫再现。
席上有人喃喃道:“竟是天宫伎乐图再现……天宫伎乐图……”另一人频频点头道:“这曲当是西域沙州所传的《撒金砂》!本以为已佚失,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众人还未从这天宫佛乐回过神来,却见后台涌出数十位身着西域各部服饰的少女少男,有龟兹、焉耆、楼兰、精绝、蒲犁、疏勒、温宿、乌孙等部,一时间眼前锦绣文饰,花团锦簇。少年们笑颜如花,身姿灵动轻巧,嬉笑间每人站立于一张联珠纹图案的舞筵上。随着一阵阵羯鼓声,那天宫十二乐伎换了姿势,一曲欢闹明快的《急曲子》伴着琵琶铮铮,筚篥声声而起,鼓下的少男少女们随着这欢快的乐声旋转跳跃,场上一时间乐声如沸。
“砰砰砰”台上圆鼓发出巨响,似是十二位乐伎同时用脚掌重击鼓面。此时 ,一位身着红金带彩的胡旋舞服,手持绸带的艳丽女子一跃而上圆鼓,身上数十个金铃丁玲作响,俏立于正中宝相花的花蕊中,更显得人比花娇。她正是朵哈,这几月在李龟年与阿宛的指点下,她一脱街头的轻浮浪荡之气,更在舞姿中融入了大唐清乐的婉转清扬,双臂清举回环,在越来越激昂的乐声中仍从容自若,面带笑意,手中绸带回雪飘飖生风,更不时在鼓上轻点,伴着双足击踩,和着乐声的节奏发现阵阵鼓声。
李成器叹道:“于鼓上舞,以足以丝击鼓,这般清雅妙举的胡璇舞,真脱胎换骨!”玉真掩面轻笑:“怎么,大哥你这回不爱琵琶女,看上胡璇女了?”
李隆基看了一眼台上的朵哈,瞥见李成器的笑意,眼底腾地浮出戾气,沉声道:“玉真,休要再开这种玩笑!”玉真从未在圣上面前受如此抢白,委屈地纠住了手中的帕子。
却见那圆鼓上的朵哈越舞越快,腰肢轻摆,身上金铃声声,足下不断轻击鼓面,鼓声隆隆,手中绸带在灯下宛若有了生命一般上下飞舞,如烟如幻,晃成一阵光晕。众人都随之目眩神迷,如痴如醉。
须臾间,场上灯光又暗下,台上朵哈如一团轻烟般散去,消失在暗中。却听着一阵阵鼓乐声自后台起,一群舞者身着彩色舞服并头戴百兽面具做兽戏而来,身后那些而演奏箜篌、排箫、铜角的乐手们则完全是龟兹世俗男子形象,他们身穿翻领紧袖花边长袍,腰扎珠联纹式腰带,下穿长裤,足登高筒皮靴,裤带上挂有镶着珠宝纹样的弯刀,嬉笑着行队而来。鼓下那些少男少女们亦停下了舞步,围着这队行边舞边行,三三两两嬉笑打闹。
玉真公主这回算看明白了,抢着说道:“这个我知道,这便是龟兹的苏幕遮大会,又叫乞寒节!”李成器点头道:“这集会上,有以水相泼、鼓舞乞寒的内容,故又称为乞寒舞,众人皆戴上假面,沿路而行,载歌载舞,十分热闹。”
席上众人亦似被台上那些热情感染,有人伸手轻轻随着节奏合掌,却无人敢站立跳踏歌——圣上虽是微服私行,但谁敢站立于他前?
这时,席间涌出一些西域服饰的待者们,他们每人手持一叠面具,一一分发给了坐在席上的观众们。花阿娘也手持三个面具悄悄跪在在隆基身前,双手奉上:“还望圣上……贵人能与民同乐,置身这西域狂欢节之中!“
李隆基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鎏金狮首面具,大方地戴了起来。众人一见,便纷纷戴上了面具,便有那娇艳少女上前拉着齐舞。有了面具,卸下伪装,平日中一本正经的达官贵人们此时亦汇入台前那些少男少女之中,跟着踏歌而行。阿宛扮作龟兹少女的模样,在其中欢乐跳跃,一如当年她在库车的时候。
场上乐声如沸,鼓点如雨急急而下,台上不知何时摆上一朵巨大的莲花骨朵,正随着鼓点与众人的欢呼声一点点绽放开来,露出一个蒙着面纱身着金色罗衣,身披轻纱的女子,娜莉亚。她本就是东市中酒肆中最为知名的舞姬,美艳无双,今日的一支折枝舞更是柔若无骨,风情无限,撼头、弄目、弹指、甩颈、跷足,将现场的气氛带至高潮。除了百兽舞,手鼓舞,更有几个劲装男子又跳起了胡腾舞,腾踏跳跃,热情奔放,动作飘逸洒脱又不失柔和,引得众人一阵阵叫好。
此时大殿之中,巨鼓之下,已无观者之分,众人皆站四处游荡,或拊掌而歌,或踏乐而舞,更有人随着舞者动作亦一起起舞,乐不可支。李隆基戴上面具,亦融入这众人之中,手持羯鼓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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