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胆小鬼
床上的安安能动了,但她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只是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
现在没有暖融融的阳光,也早就过了爬山虎繁盛的季节,寒风一声紧着一声。
男人随意吃了两口饭,开始翻箱倒柜找钱,找到后他就拎着酒桶出门打酒去了。
沈定海瞧着叹了一声,“安安家的条件比之前还差上许多,继父是个只吃不做的,长久下去...”
冉冉懂他的意思,就靠安安妈妈没日没夜工作的那点钱,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三口。
小小的房子里,妈妈将她特意留下还热着的饭菜端到安安面前,安安一言不发地吃了。
冉冉能明白的道理,安安也知道,就从每天入口的吃食她也能感觉到,她家的条件一天比一天差。
即使妈妈留给她的已经是菜里最最好的部分。
她迅速吃完,然后扭头看向窗外,瞧也不瞧妈妈一眼。
在妈妈走过来收走小桌子上的空碗盘时,安安突然抓住了妈妈纤细的手腕。
“妈妈,我们要离开他。”
妈妈的身形一滞,她没有回应安安,仍旧沉默着收拾碗碟。
安安瞪大眼睛,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你不愿意?”
“他是救了我一命,可我们还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妈妈,我们得离开他!”
妈妈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她耳边响起无数次深夜里,那个男人趴在她耳边的低语。
“你要是敢带着小贱种跑,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们。”
妈妈摇摇头,隐去眼底的泪意。
安安一把将碗碟挥落在地,她尖叫,“胆小鬼!”
“你就是个胆小鬼!我如果被他打死了,那就是你害死的!都是因为你这个胆小鬼!”
沈定海听得心头一窒,他低声喃喃,近乎自言自语,“安安不能这么说...那是最爱她的妈妈......”
安安歇斯底里,周身满是不属于小孩子的戾气和绝望。
妈妈颤抖着蹲下,一点点将碎掉的碗碟拾起,锋利的豁口割开皮肤的肌理,她也浑然未觉。
沈定海说不出话,他亦无能为力。
冉冉用小手牵住他的大手,“二侄子,这是恶人的错。”
稚嫩的童音却有安定人心的魔力,沈定海听了只觉涌上大脑的气血渐渐平静下来。
可画面一转,妈妈自尽在房子里。
破衣服结成的绳子悬在顶上,五颜六色的长长一条,妈妈的面容并不狰狞,却也说不上安然。
已经凝固的眉眼沾着悲戚,窗外的风吹进来,将她手里的纸条吹落。
纯白的纸张上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字:
对不起,安安,妈妈是个胆小鬼。
安安恢复行动自由的第一天,回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小小的房间没有饭菜的香气,只有寒风吹过时,妈妈晃动的衣角。
安安的妈妈死在了被她骂胆小鬼的那个冬天,她的身上满是从未痊愈过的青青紫紫的伤痕。
失去妈妈庇护后的安安日渐明白,招来一个恶人很容易。
放纵、美色、金钱、暴戾,这些都可以轻而易举吸引到阴暗的恶人,但想摆脱恶人却难如登天。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力量的小孩。
家里没了伺候男人的人,他变得越发暴躁,这所有的愤怒都由一具小小的躯体接收。
劣质的木地板早就遍布整个楼层,一踩上去就会嘎吱作响,男人便又不断从垃圾堆捡些别人不要的海绵垫回来。
有了这两样东西的遮掩,男人甚至会将安安从房内打到房外。
一整层楼,安安无处可逃。
她的惨叫声听得人心颤,但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开门。
沈定海气血翻涌,“这会儿又没人觉得吵了?!”
男人将安安的头撞向403的铁门,发出震天的响声。
安安努力朝楼梯口的方向爬去,男人便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走,喝了酒的身子摇摇晃晃。
403的门被小男孩子偷偷开出一条缝,他好奇的眼睛还来不及瞟到安安的方向,门就被大人一把合上。
话语声被铁门隔绝开来,,沈定海隐隐约约听得是:
“男的的老婆被女儿克死了,他心里有气撒火呢,女娃娃拖油瓶一个,看着心烦,换我也天天揍!”
“你不许再看了,快去做作业!要不明儿老师说你你又要哭鼻子!”
一扇门,却像是两个世界的鸿沟,内外的天地相差之大让沈定海触目惊心。
他已经可以预见后续的发展,更何况这个悲剧的结局早已经写好。
安安的身上总是新伤未愈,又添新伤,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
最后安安死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到来年翠绿的爬山虎在窗口跟她招手。
男人对外说不知道安安去哪了,但多半像她妈妈一样自杀了。
街坊邻居同情他,遇到这样一对晦气的母女,不想活还要连累旁人。
只有男人知道,安安的身体在哪,他将她塞进一个小小的盒子。
死人的身体过一段时间会变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