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小巷的末尾处，坐落着一栋有着巨大的圆形穹窿顶的两层楼高的彩色房子。这座有着明显北方风情的房子与四周灰暗的墙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突出，在这么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十分惹眼。

维尔茨在见到这座五彩斑斓的屋子的一瞬间，就意识到穆夏拉想要带他拜访的人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

他对面前这座充满幻想的房屋产生了兴趣，好奇地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去拜访谁了吗？”

没有等到穆夏拉回话，那座彩色的房子里钻出来一个戴着彩色帽子，穿着他从未见过的样式奇异的彩色长袍的男人，和房子相得益彰。

男人在看到穆夏拉和维尔茨的一瞬间，似乎就明白了二人的关系，他咧着嘴巴，靠在门框边，开口说话：“你好呀，我们未来的王后。”

他摘下帽子，鞠躬行礼，模样有些滑稽。

穆夏拉松开牵着维尔茨的手，换成虚搂着他的姿势，对着那男人说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过多介绍了。”

穆夏拉又对维尔茨介绍道：“这位先生是阿列克谢·罗曼诺夫，是一位来自俄国的贵族。”

维尔茨闻言，点头问好，和罗曼诺夫握了握手，他问道：“罗曼诺夫先生，请问这座童话般的房子是您设计的吗？”

“噢，是的，’童话般的’，我喜欢这个评价——多谢咱们的王后了。”

他说着，戴上帽子，侧过身，伸出手，邀请他们二人进屋。

维尔茨对于罗曼诺夫的称呼有些不适应，他开口道：“嗯……或许’维尔茨’这个称呼就足够了。”

“噢、噢，当然——抱歉，是在下唐突了。”罗曼诺夫在二人身后轻轻地合上了大门。

“没关系，不用多礼，我们今天是来这里拜访你的，不是吗？”

维尔茨看了一眼身旁的穆夏拉，对着他露出一个带着询问的微笑。

穆夏拉明白了他的话中所指，回了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说道：“不错，进了这个门就不要拘泥于外界的身份了。”

他回过头，邀请罗曼诺夫也和他们并肩而行，打趣笑道：“当作和以前一样就行，阿列克谢——走吧，快带我们去看看你最近新淘来的’宝贝们’吧。”

这座独特的房子的内部和外表一样绚丽多彩，墙壁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不规则的图案，房间内的家具表面也被一层层厚重的油彩覆盖得严严实实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的，甚至不像是现实中的物品。

在看到这些景象的第一眼，维尔茨还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或是在某人的呓语中陷入了催眠。

——身旁的穆夏拉究竟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的存在呢？

这可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罗曼诺夫走在前面带路，他的手上提了一只笼着雕花灯罩的油灯，明晃晃的火焰透过灯罩的镂空，在五光十色的墙壁上投下锦簇的花团。

“我就说，你这么多天都没来我这儿了，怎么今天忽然不告而来呢？原来是为了……”

穆夏拉剜了他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罗曼诺夫立刻止住了话头，清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调转了一个话题，继续介绍道：“……我前些天接待了一个落魄潦倒的吟游诗人，他赠给了我一些有趣的诗集。据他所说，都是他在巴伐利亚乡间某个破败的修道院中发现的。只是最近没什么新鲜的画作，我就带你们去地下室的藏书室看看吧。”

原来罗曼诺夫是一个书画商人。

他自称自己是来自阿尔巴特大街的贵族，受政治迫害而南下避难，在巴伐利亚王国的首府慕尼黑找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开了一个几乎没什么生意的书画店铺。

但他并不在意钱财，据说他的家族留下来的财富，足够他和子孙后代安逸一生。

前提是他们都保持对物质极低的需求和欲望。

罗曼诺夫显然并不符合这个特征，他热爱四处走访，结识各路的朋友，买下各种他认为“有缘”的作品。

至于这些朋友对他有没有益处，这些作品能不能以高价卖出去，对他而言统统都不重要。

他只有“合眼缘”这一个标准。

罗曼诺夫的地下藏书室如同一个迷宫般庞大复杂，高高的书架直抵天花板，四周搭着好几个木梯。

但是每一本书都有着自己相对独立的干燥清洁的空间，这面屋子里放置着许多石灰粉。

在书架之间写满了罗曼诺夫的注解——或许他使用了俄语或是某种他自创的符号系统。总之，维尔茨和穆夏拉都读不懂那些符号背后代表的含义。

罗曼诺夫一面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藏品，一面引着二人走向了“迷宫”深处。

他四处张望着，最终在一面靠近墙壁的书架前停住了脚步，踮着脚从书架的第四层中取出了两本没有封面的书籍。

“这就是那位吟游诗人送给我的两本书了，一本是《中世纪诗歌考》，一本是《布兰诗歌》。哼哼，不过这两本书的名字都是我取的。噢，那位吟游诗人发现这两本书的地点就在贝内迪克特镇的布兰修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