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两小只大眼瞪小眼。

男孩张了张嘴，想继续说话。

忽然，一只手从沐暖刚刚钻的缺口伸了进来，准确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街上的声音已经消失。

男孩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又意识到不能出声，黑乎乎的小手猛的捂住嘴，急急往暗处退。

沐暖也被吓了一跳，原本就握着匕首的手条件反射的往边上一刺。

“？”

有男声含糊的疑问。

抓着沐暖的那只手被刺了一下，沐暖用的力气极大，粗糙的木匕首没刺穿对方的手背，却也留下了一块迅速变紫的淤青。

那人却也没松手，手上用劲，就要把人拉出去。

没拉动。

“嗯？”

这回，疑惑变的清晰且明确。

“怎么了？”

“什么人？”

有人问。

男声没来得及回答。

沐暖原地半蹲，反手抓住对方手腕，猛的一拽，力气甚至比抓他的人还大。

拉她的人身形魁梧，这缝隙以沐暖的身量能钻进来，他却不行，再加上毫无防备，被沐暖这么一拽，整张脸都砸在了墙面上，又被沐暖推了一把，往边上一歪。

因为疼痛，那人手上松了些，被趁机甩开。

行动的间隙，沐暖回头透过只剩个窗框的窗户看了眼室内，在一张歪斜的桌子下找到了刚才那个小男孩的身影。

小男孩正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

沐暖：……

沐暖冲他小幅度挥了挥手，转头窜了出去。

总不能真的带累人家小孩子。

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抬眼，对上了一群拿着武器严阵以待的士兵。

新世界的第一次实战。

沐暖其实是被突然冒出来的手吓了一跳，闹鬼似的，真面对面了，倒是不怵。她躲着偷听只是为了收集些情报，原定也有试试这个时代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的计划。

现在虽然提前了，对手也比预计的多，但也还好。

终于回归自己擅长领域的沐暖整个人都精神了。

打架好呀，还是打架适合她。

秦兵在看到冲出来的是个还没车轮高的小家伙的时候，都愣了愣，隐隐约约的杀意消散了大半。

沐暖内心一晒。

看来缩小也有缩小的好处。

秦兵们围着这些抓出来的囚犯，神情漠然。还会有很多人被送来，他们这队人，只负责看管押送。至于这些囚犯最终会怎么样，无人在意。

战国时期，打仗是常态，血肉模糊的场景他们见的多了，很多时候，还有力气哭，都是幸事。

战士们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活着和杀敌上，实在没多余的份额匀给怜悯与同情。

点了点人数，负责记录的秦兵说道，“这次倒不算多。”

一近旁看守的兵士接话，“大头都在南边，那边是世家豪绅们的地界儿。”

“养了好些门客游侠儿，守城的时候却不见踪影，”语气里带出了明显的蔑视，“听说被抓到时候，已经收拾出许多金玉，正准备跑呢，倒是省了我们的功夫。”

记录的人却不这么认为，“还是得搜。”

另一守卫认同，“那可不，肥的流油。”

一人感叹，“楚地豪富。”

另一人不这么认为，“不如齐。”

有人心思在别的地方，“这边的地好，雨水也丰沛，要是我能分得这边的地就好了。”

“你若真想，寻人给家里带个口信。今遭打下的城多，不定会不会迁人来。早说，也好占个名额。”

“说的是……容我再想想。”

先前的守卫正欲再说些别的，忽看到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同袍突兀迈步离开，向着不远处的院墙走去，奇怪道，“哎，你往哪……”

同样察觉到什么的另一人拦住了他，压低声音，“似是有人。”

几人立时安静了，眉眼间默契的一个来回，又有两人跟了上去，其余人原地提神警戒。

……

居然是个女娃娃。

虽滚了满身的泥，穿着葛麻衣，也能在间隙里看到细皮嫩肉。

衣服还是崭新的，边角都支愣着。

是南边哪家逃出来的？

能把成年男子撂倒，不一般啊。

那小子定是轻疏了，之后得好好数落他一番。

还以为是什么呢。

众人的危机感刚要散，就看那小姑娘沉着脸，捏着把哄小儿玩儿的木匕首闷头冲了过来，顿觉好笑。

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沐暖武技学了个半吊子，多数技巧都是在真人快打里锻炼出来的。既没有科班教出来的匠气，也没有纯野路子身上那股子流气。

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叫‘颇有君子之风’。

如果他们能看清的话。

来帮忙的两人几乎在照面的瞬间就被撂倒，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胜负已分。

太快了，眼睛跟不上，脑子也跟不上，更不用说手脚了。也就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前后两声闷响，听着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