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啊……免贵姓白。”
“白夫人好。”
她微微屈膝,就算是和白夫人打过了招呼。而正当她准备依法炮制,去向那位“白老爷”打招呼的时候,就见那男人连忙摆手:“我姓山。”
这做丈夫的倒还有几分尊重妻子的模样,元纾如是作想。
从来都说“出嫁从夫”,这位白夫人倒是没有因循陈规,冠上夫家的姓氏。
想到这一层,元纾不免高看了这对夫妻一眼。
那被发了“好人卡”的山老爷还不知自己被她肯定了,生怕元纾觉得被冒犯,还在好声好气地和她解释着:
“姑娘的来历,我们原先也是不知的。”
“只是架不住姑娘有个能言善道的同乡。”
“同乡?”
这两个字放在舌尖滚过一圈,元纾顷刻就想通了其中缘由:“山老爷说的是……罗老爷与罗太太?”
“正是。”白夫人点点头,又道:“按理说,我们二人来的还比他们要早些。奈何平日里清净惯了,住得偏僻,便不大爱与前头的人来往,如今在这道观里倒不如他们如鱼得水。”
白夫人语气淡淡,仅仅陈述事实,并没有什么怨怼责备之意。
“你有所不知,那罗家夫妇自从住下来,三五不时地就要串门。不是去左邻右舍探探人家得来的宝贝,就是与别人闲话家常。”
“他们来此不出三日,整个东院都知道,跟在明月和清风二位道长身边那个女童,原也是出自万寿山下万寿镇,在二位道长面前可得眼了。”
白夫人嘴角绽出笑容,目光戏谑,望向元纾。
“清风道长不是头一回带人回观里,本不算稀奇。”
“唯独一个你,还能破了例,被允得叫他们一声「师兄」。由此可见,人家是真拿你当做自己人喽。”
只许我叫师兄,却从不唤我师妹,这算是哪门子的“自己人”?
元纾腹诽,还是微微凑出一个笑,直道不敢。
她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退,就听白夫人下一句问责接踵而至:“二位道长真心相待,结果就换来你半夜三更、偷偷溜进无比珍贵的人参果树园?”
“鬼鬼祟祟、身迹可疑,在这里不知是在挖东西还是藏东西。倒真是不枉你二位师兄的一番心意啊!”
骤然听到白夫人的诘难,元纾唇边笑容一僵,她渐渐收回了笑,也不见紧张,却是轻哼一声:“既然二位如此义愤填膺,何不赶紧到我师兄面前,去告上一状?”
左右已经被他们抓了个现行,她反倒摆出了有恃无恐的架子:“您二位只管去,我就在此地,哪儿也不跑,安心等着师兄来个「人赃并获」。”
对于一向谨小慎微的元纾而言,这样不客气与不留情面可谓是破天荒的。
但她敢这样有恃无恐,并非是信任两位师兄一定会无条件偏袒自己,而是笃定眼前的这对夫妻绝不会如她所言,当真做出告发的举动来。
或许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八字相合相克一说,这对夫妻看着年轻面嫩,浑然没有稳重可靠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元纾就是打心眼儿里的想要亲近。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果然也没有错。
听到自己这样毫不留情面的一通反问,白夫人和山老爷默契地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缓缓笑开。
“哎呀。”白夫人长吁短叹道:“好不容易等到骤雨初歇,我反倒睡不踏实。想着今晚闷在屋子里也是无聊,才出门逛逛。”
“不成想,园子横竖都是一片雨打风吹去的凄凉景象,什么都没瞧见,实在令人失望。”
说完这话,她竟是看都不看一眼元纾,径直就往门外走去。
山老爷落后她一步,对上元纾的殷殷目光,他也没有对夫妻二人的深夜造访做出任何解释。
反倒在临走前牢牢盯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刚下过大雨,姑娘夜路走多了,回去的路上可千万别滑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