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故事
木门吱呀呀地打开了。
两道影子在提灯那冰冷的注视下向着门内漆黑的阶梯弯折而下。
理查德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恐惧,他从未听说过自己家族的宅邸会有这样一个隐秘的储藏室,他提着提灯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全然陷入对未知的惊慌失措中。毕竟理查德算是半个冒险家,毕竟他曾亲眼看到过很多血腥残暴且又离奇的死亡事件。
但理查德同样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旁观者,他看着毫不相关的人走向疯狂与毁灭,他看着那些人跨过看不见的界限,彻底湮灭了人性,从而沦落成嗜血的野兽。
事不关己。
理查德如此劝慰着自己,只要自己不去跨过理性的边界,他就不会被风暴撕碎,他仍然可以享受财富带给他的安逸,并留在人这一边,留在文明的巴比伦花园内。
没有人会去关心他人的死活,因为活着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乐观是一个伪命题,而真相是所有人都在痛苦中欺骗自己继续活下去,而活下去本身似乎就是所谓的意义。
这都是谎言!
美丽的妻子,蒸蒸日上的生意,可爱的孩子,还有一同谈笑风生的朋友……但无形的压力一直都在,财富不过是这个恶魔那无数个面容中的一个!它会让你永远活在焦虑之中!它会让你永远在欲望的漩涡中翻涌!它会不断的低语着坚持下去,它让你让你的资本帝国不断的扩张!这会让你那安逸的孤岛不会沉没!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这都是谎言!
“准备好了吗,亲爱的理查德?”西蒙·卡尔普在理查德身旁背着手问道。
“是的,先生。”理查德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与期待,他在去过了那马戏团后便彻夜难眠,他如今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睛深陷于黑眼眶内,眸子却在不断闪动着。
理查德开始自我怀疑,他的道德令他对自己那丑陋的真实一面无比自责,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畸形的马戏团怪胎在冲着他笑,鲜血淋淋的嘴巴弯成了恐怖的猩红新月,而在那新月之上的黑暗中则是理查德无数次旅程中所见到的死人。
死在瘟疫、饥荒、屠杀和战争之中的所有人,死在海难和奴隶贸易中的所有人。
他们现在成为了人间的看客,在他们的注视下,理查德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地狱之中,他早已因为伪善和漠视坠落深坑。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恐怖的巨大笑话。
人性根本不存在,那披着人皮的不过是一头又一头的野兽,就像马戏团的那个畸变的狮子。人们在互相撕咬啃噬,在他人的腐尸和骨骸上前进。
这就是真相!道德和良知只是欺骗他人成为你口中饕餮盛宴的谎言!
理查德跟随着西蒙开始走下阶梯,提灯晃动着,理查德双眼则在阴影与微光下忽明忽暗。焦虑和矛盾折磨着理查德,他浑身是汗,像是被地狱之火不断的灼烧,他的乱发黏在脸上,仿佛蔓延的影子。
“去过非洲吗,亲爱的理查德?”西蒙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回荡着。
理查德点了点头,“当然,但我从未做过奴隶贸易……”
“我说的并非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无趣故事,我说的是在那片失落的世界成型之初的历史。”西蒙继续向下,而海浪之声突然若即若离的出现,仿佛这庄园之下连接着深邃的海底,“我说的是你是否听过一个关于创世的故事?”
“《圣经》……您说的并不是那里面所记录的,对吗?”理查德早已扯掉了十字架,他在昨晚也烧毁并融掉了耶稣的圣像,他那血红的双眼盯着西蒙,他现在渴望知晓更多真相。
“啊……记录?不,那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谎言堆砌起来的故事罢了。”西蒙回了下头,那张肥胖的脸上露出嘲弄般的笑容,“但我说的却的确是另一个版本的《圣经》。”
理查德在聆听中早已忘记了自己走了多远,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完了不知何时消失的阶梯,他现在漫步在朽烂的地板之上,黑暗的长廊内仿佛博物馆般的摆放着许多神秘的古物。
当理查德和西蒙走过一尊仿佛泥土雕塑出来的粗糙人像时,西蒙也开始了讲述,“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男孩儿降生在非洲草原之上,他出生便会说话,他为自己命名,他自称玛科马,那意为无所畏惧的最伟大的人。玛科马将所有的长老召集起来,他为所有人讲述了天使与恶魔的故事,他告知世界的黑暗与恐怖,他告知死人在世间游荡,他告知世界在黑暗与混沌中诞生,他足足讲述了一个多月,而他最终告诉所有人,他会为世人铲除邪恶和一切困扰的恐怖之物。”
伴随着西蒙的讲述,理查德走过了一排排巨大的犀牛雕像,还有攥着长矛的泥人雕像,他们正在接近粗糙的石头立柱所围拢的怪圈儿。
“紧接着,玛科马让他的母亲将他丢进鳄鱼潭中,他在里面呆了足足一天一夜,直至黑水变为了红色血水,直至所有鳄鱼的尸体全部漂浮上来。而玛科马已然长大成人,他攥着一柄巨大的战锤,仿佛天神下凡。”西蒙继续说着,他的左侧是一副黯淡无光的棺椁,棺椁敞开着,隐隐可以看到一具并未缠绕着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