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觉身后有悉索声,回头一看,是赵璟。
下一秒他就张大了眼睛——赵琰呢?!
三岁稚子的脸上竟是常人难见的平静,他朝程勉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在这里就足够了。”
他是爹爹的长子。那些人抓他就算得逞,或许不会费力去搜寻赵琰的下落。
他是镇北王赵疆的儿子,他绝不会哀求,不会痛哭。
他可以死。
在他死前如果能尽力保全赵琰,也算为爹爹保全了一丝血脉。
程勉被这孩子平静的眼神震在当场。
——他看得清楚,这三岁的孩子,竟真做好了准备,要从容赴死!
“程大夫,小心身后!”
就在程勉扭头的档口,赵璟骤然大喝。
童声清亮,程勉也自他辉映着月光的眸子中看到了从身后袭来的刀锋。
这一次真是避无可避。
他在心中念了一声佛祖,这就要闭眼。
刹那之后,程勉听见一声锐物刺入肉身的“噗嗤”声。
他头皮一阵发麻,可惊恐过后却没感觉到丝毫疼痛。
再一转身,那名摸到辎重马车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正扑骑在他身上补刀。
正是绿芜。
程勉赶紧冲上前去,这才看得清楚,那黑衣人的脖颈被一根骨头刺穿,此时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绿芜满脸血污,抓着刀站起身来,喘息道:“这鸟的骨头很硬,下次炖汤还是先剔骨。”
有这一时缓和,那头赵家军的士兵也都围拢上来,将黑衣人一一剿灭,只其中一人负伤遁逃。
邓瑜转头去看赵疆的意思。
“让他走。”赵疆淡淡道。
京中有人巴不得他去,也有人恨不能让他死在半道上。他出着一趟门,魑魅魍魉也都跟着不甘寂寞了。
很好。
远处传来赵琰嘹亮的哭声。
伴随着程勉老妈子式的怒吼:“赵疆你怎么当的爹?!”
——只顾着杀敌,竟连亲生骨肉都能忘在脑后!
邓瑜抹了把脸上的汗,“二位公子想必都受惊了,您去安抚一下?”
赵疆将还在滴血的铁剑递给邓瑜收着,“我换衣服。”
他近日都懒怠收拾,今天又带着铁卫在林子里打了一天的猎,没束发,马尾高挽,只以简单的玉冠结住,此时冲杀几个来回,发梢上都在往下滴血。
邓瑜默默退开。
赵家的军士打扫战场,掩埋尸体。赵疆也不矫情,走过去看看厨子炖汤用的清水还搁在一旁,这一遭竟也没被打碎,便问:“你不用了吧?”
厨子正擦自己的两把砧骨刀——那上头之前是鸟血,现在可不是了。他见赵疆询问,连忙站起身来,“不用,不用了。您要喝汤我现在给您做。”
赵疆朝他一笑,摇摇头,单手拎起那一大瓮凉水,从头顶浇下去。
“会做甜汤不会?”赵疆光着膀子,一边简单地搓洗,一边和那矮胖的厨子聊天。
厨子人瞧着憨实,一点也不像刚杀完敌的样子,“会,会两个汤,大枣汤,还有鸭梨汤。”
赵疆道:“大枣汤吧。”他吩咐:“做好了端我马车去。”
又看一眼厨子血迹斑斑的粗布衣裳,“把衣裳换了,爷赏你。”
厨子忙不迭地应了。
赵疆换了衣裳,头往旁边一侧,一道黑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
“他在那儿就足够了?”他咀嚼似的复述了一遍影卫的报告。
这是他三岁儿子说出来的话。
骤然遇敌,手无寸铁,还能将赵琰藏好,沉着以对,他的反应倒称得上不错。
只是这孩子怎么回事,总想着死?
胆子太小,心思太重,不好,不好。
让厨子在汤里多加两勺糖才好。
他湿发披着没管,身上没血味了,这才走回马车去。
赵琰哭得嗷嗷的,赵璟也在掉眼泪,两个都是现在才显露出害怕来。
赵疆先问:“狗没事吧?”
程勉的手从炭球的脊背上捋了两下,道:“没事,只有些挫伤。”他用目光谴责赵疆——你先问狗?!这种情况了你先问狗?!
赵疆蹲下摸炭球,从后颈顺到尾巴根,把炭球捋得又摇尾巴又咧嘴。
“好狗,明日给你加餐。”
赵璟听到炭球没事,心里一松,才发觉自己眼泪流得厉害。他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哭了。
他的衣服也在奔跑中弄散了,现在凌乱不已,脸蛋上还有被眼泪抹开的黑灰。
但身为大公子的仪态却已经找回来了。
他朝父亲抱手行礼,正要恭问父亲安好,再简要说一下刚才的经历,可话还没出口,人就已经腾空起来了。
赵璟在父亲身上闻见了湿漉漉的,香香的皂角味。
赵疆抱着他,也不看这孩子脸上的表情。
“一会儿喝甜汤了。”
他抱着这个过于早熟的孩子,不再说话,只伸手在他的脊背上来回摸顺了几下,卸下他肩膀的紧绷,平复他身体的颤抖。
摸摸毛,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