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公子很厉害

京中传来消息，圣人征调征西大将军、凉州牧萧寅入京，擢升其为太尉，掌领宫中禁军事，擢中书令蔡通为司徒、国子祭酒崔允为司空。

“此三人中，蔡通与崔允皆是世家出身，唯萧寅是寒门庶族，看似是圣人对世家的妥协。可掌宫中禁军事，却是生生从裴止的虎口夺食。圣人想保太子登基之意，再是明显不过。”陆疆收到京中急报，心中暗叫不好，“征北与征西两军素来泾渭分明，每每都为粮草辎重多寡吵翻天，去岁还动了手。如今萧寅掌太尉之权，对我征西军十分不利。”

魏沿嘟囔道：“若是女公子闹了这么一大出，也不致如此。这太尉一职，也该是将军的。幽州之变距今已过去十年，将军十年未有升迁，有家难回。眼下萧寅回京，您回京之日遥遥无期，只怕还会对征北军不利。”

陆疆脸色微变，“长义，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小九还是孩子，她不想入东宫，不愿嫁太子，也情有可原。只是办法用错了，可她一个孩子还能如何？”

“将军，您家女公子可厉害着呢。她今日一早，去了镇上的医馆，请了个大夫来给韩大郎君和商六郎君看病。韩大郎君受的是箭伤，本不意惊动旁人，用了军中的治伤药，这一两日应也有无碍了。可女公子非要请大夫。她与那大夫说，她与兄长打猎为生，不慎中了旁的猎人设下的圈套，原想着几日就好，可冬日伤口难愈，高热不退。”

陆疆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借口，“大夫信了？”

“这才是女公子厉害之处，大夫信了，还免了诊金，但药钱不能免。”魏沿是真没看出来，商离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娘，竟然能舍得下这个面子，“大夫还看了商六郎君，也开了药。”

陆疆不禁发问：“商六也免了诊金？”

魏沿点头，“女公子说商六郎君是她捡来的，只想日后从他身上赚点钱银。”

陆疆充满疑惑，他对这个第三次见面的女儿有着各种各样的好奇。多年来，他不是不闻不问，只有裴远衡偶尔会去信告知他商离的一些趣事，商家则不想让他与商离多接触，书信往来只字不提。

陆疆心动不如行动，脚步已向商离的房间方向行去。这里是驿馆，她与韩凛若真如她所说的是猎户，又如何能住得起，她又是如何自圆其说。

商离送大夫出门，迎上陆疆探究的目光，她也不避讳，魏沿一早跟着她出门，不会没把她的行踪向他禀明。

她立刻引荐道：“大夫，这就是我和阿兄遇上的贵人，若非是遇到好心人收留，这驿馆如何是我等能住得上的。但也不好给恩公添麻烦，药金我一定会想办法凑齐，请您一定相信我。”

大夫很大方地说：“无妨，等那位郎君醒了，药金也就有了。”

商离为难道：“看着是富贵人家出身，就是怕耽误大夫。”

大夫摆手，“不急不急。”

陆疆委实是听不下去，朝魏沿使了个眼色，“你与大夫去取药，把药金和诊金一并付了。”

商离连声推辞，“怎敢劳烦恩公，小女子铭感五内，没齿难忘。恩公，请受小女子一拜。”

大夫边走边对魏沿说：“那小女娘真是不容易，人美心善，即使面临窘迫，仍不忘助人为乐。”

魏沿可不是这般想的，他回眸看向商离，商离脸上凄楚的神情已骤然收尽，仿佛方才那一幕并非是她所为。

商离不知从何处弄了一身猎户人家的衣裳，短打的粗布小衫，还打着补丁，脚上套着一双草鞋，露出大拇指，指头被抹了黑炭，遮盖住她养尊处优的细嫩。

她向来长发高束，饰以翩然展翅的蝴蝶发簪，灵动而又不失庄重。而为了迎合目下的身份，她把头发随意一盘，制造出凌乱感。

接下来就是她那张雪白细嫩的脸，她也不知是用什么涂的，横竖只剩五官还是原来的模样，所有露在外的肌肤都全是一样，脏兮兮的黑灰。

“就为了那点诊金，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陆疆实是不解，“匆促而行，你虽是身无分文，但你卖了两次衣裳，又拿了何七郎的私房钱。”

商离低头拍拍身上的衣裳，“这衣裳比诊金便宜。”

陆疆略感头疼，“他二人都比不上钱银重要？”

商离连忙否认，“此言差矣。此去冀北山高水长，用着钱银的地方还有很多。你看到了，那两位世家小郎君看似铜皮铁骨，实是绣花枕头，我若是不多存些钱银，日后要靠他二人的月俸过活。您觉得这件事是不是略荒唐？”

陆疆沉默了，很认真地思考着。

“我们是可以依靠阿耶您，但您给的身份摆在那，您能照拂阿兄，却不能照拂我与六兄。换句话说，我与六兄就是阿兄的拖油瓶，其实也就是来照顾阿兄的。因此，也就不能过得像京城那般大手大脚，惹人怀疑。”商离说得头头是道，“这一处离京城并不远，但却与京郊相差甚远。百姓过得并不富庶，还能看到流民沿街乞讨。是以，越是往北，只会是更荒凉与贫脊。征北军驻守冀北苦寒之地，粮草辎重难以为继，阿耶应该手头也不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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