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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岁的魏家三郎,最终抬起手来,指向自?己枕边那不再温润光华、变得黯淡无色的玉盒,“烦请皇兄,将我与此玉盒同葬。”
一生到?头,他终究食言,没有放她自?由。
......
梦醒之后,亦唯余汗泪满面。
魏骁茫然环顾四周:眼前分明还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王府,他还年轻,不过二十有二,尚未迎娶新妇。
可梦里?的他,却早已过完这望见结局的一生,在尘埃落定的败局中,含恨阖目而逝。
谢沉沉……
他紧揪住前襟,忽地?剧烈咳嗽起来,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枕畔,发出一阵碰撞的钝响——
可是,没有。
他翻遍上下,还是什么都没有,没有玉盒,没……
慌乱无措的身形忽而一滞。
是了,没有。
他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似哭若笑的神?情:谢沉沉没有像“梦”里?那样嫁给自?己为妾,没有王府中厮守的两年,没有中毒,没有重病难愈、缠绵病榻——她还活着,没有死。
所?以,他的枕边,怎么会有盛着她骨灰的玉盒呢?
......
御书房中。
魏峥一目十行看完手中书信,骤然脸色大变,将书案上摞成山的奏章一并横掼于地?。
安尚全被那奏折狠砸到?手指亦不敢出声,只跪倒在地?、沉默不语。
魏峥却似始终怒气难消,将手中的信函揉皱,又?不住在殿中来回踱步,嘴里?喃喃着:“荒唐!越发荒唐了!”
“他真当?我这个父亲死了不成?召他回京、视若无睹;命他继续讨伐北燕,也是毫无动静!如今却上奏来要娶妻!……娶的还是那卑贱下作?的谢氏!”
心无霸业便就算了,如今,更是一心只记挂那空无一用的儿?女私情。
这岂算得上是他魏峥的儿?子?!
也许怪只怪他,对这个逆子仍是太过心慈手软——他本?该在那日便亲手杀了魏弃。魏弃那一心求生的模样,却让他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所?以,他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陆德生以金针封顶、留了魏弃最后一□□气。那亦是他身为父亲而非皇帝,仅剩的一点私心。
却没料到?,正是这妇人之仁,让魏弃如今胆敢脱离他之掌控肆意行事——
自?打定风城一战过后,陶朔便来信告知?他,魏弃不知?何故恢复了大半神?智。从此,宁可将自?己以铁链绑缚、困于地?牢中,也绝不再听从玉笛号令。
原本?北燕已元气大伤,魏军在定风城修整半年,理应乘胜追击,魏弃却坚持不战。僵持不下,大军只得班师回朝。如今,他又?上书请求镇守定风城,与谢氏女结为夫妻,夫妇两人,余生不再踏入上京。
这逆子……!
魏峥心中怒不可遏。
难道他想做第二个赵莽不成?
眼下,朝中为立储君一事吵得天?翻地?覆,魏弃在北疆之战中立下不世奇功,风头正盛,不少朝臣更提及多年前欲推立九皇子为储君的旧事。
他正想以此制衡前朝局势,这逆子却公然来信与他叫板。
一个不受控制的傀儡,一枚搅乱棋盘的棋子……留之何用?可,耗费那么多精力?才养出来的、唯一一个能彻底消化?那奇诡之术的孩子,若贸然弃之,又?岂非可惜?
心中左右为难,他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殿中一片死寂。
“奴、奴才斗胆,”安尚全却倏地?以头抢地?,颤巍巍道,“奴才愿为陛下献计。”
魏峥没有应声——可他的不语,主仆多年、默契在心,安尚全清楚,这实际便是默许。
自?知?机不可失,这老太监当?下叩首而谏:
“如今,九皇子胆敢拒不回京,只因陛下手中……已无令其?发自?内心忌惮之物?。”
安尚全低声道:“但九皇子分明有意远离朝堂,今却突然来信,要将那谢氏女入玉牒、封皇子妃……这、这于陛下而言,岂非天?赐良机?”
魏峥依旧不语,神?情喜怒难辨。
安尚全又?道:“那日,九皇子携谢氏女面圣。奴才曾从旁观之,殿下待此女的确情意甚笃,时刻留心。若以司礼监名义,命此女入京面圣,行册封礼,想来,殿下定会随行。而且——”
安尚全不知?想起什么,喉结上下滚动。
吞了口口水,这才继续压低声音道:“九皇子娶妻。有妻,不日便将有子。若是九皇子这般天?生神?力?之人、不止一个,若是皇孙也能为陛下所?用……”
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自?然比不服管教的逆子,更容易掌控。
魏峥闻言,脸上神?情若有所?思。却只一瞬,又?被惯常平静漠然的面具悉数掩盖。他背过身,似颇为难地?思忖良久。
末了——这一国之君,万民之父,亦不过悠然叹息一声,淡淡道:“如此,也好。”
一把过于锋利的刀,确要有刀鞘压制,方不至于伤其?主人。
若是有机会,还能拥有一把更锋利、更好用、更听话的刀——
与之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