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
隋宁远一头雾水在他身后叫了两声,那汉子竟跟没听见似的,端着饭碗便到了菜圃边上,宁愿在外头闷声站着吃,也不应隋宁远的话。
隋宁远不大明白,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他,取了个空碗,分出一半的鸭肉,一瘸一拐端出去,朝他讨好一笑。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生气了。”隋宁远把碗递过去。
祁广瞥了他一眼,眉头仍然紧皱,虽然刻意藏着,但下压的嘴角暴露他的恼怒,他一开始没接过隋宁远的碗,但也就转了个头的功夫,可能是怕隋宁远端着累,还是伸手拿了过来,只是依然一句话不说。
“这是怎么了,不跟我说话了?”隋宁远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伸手在他腰上戳了戳。
汉子不为所动,闷头扒拉着饭。
“真不跟我说话了啊!”隋宁远长叹一口气,“虽然我不大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但你从前从未如此,所以只能是我无意做错了,我道歉,行不行?”
原以为这话能让气头上的祁广受用,谁知汉子听见他“不知在生气什么”这几个字,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喘了口气,好像更生气了。
隋宁远巴巴眨了眨眼。
祁广仍是不说话,闷声吃完饭,转身就回屋,又把隋宁远晾在外头,隋宁远无奈,又拖着瘸腿追在后面进了屋。
祁广正在灶台边涮洗着锅碗,只给他个宽厚的背影,隋宁远只能“死皮赖脸”贴上去,撑在灶台上探出脸去,盯着祁广冷冷的脸色,说道:“真生气啦?”
他叹口气,装作惋惜,说道:“那罢了,你若是打定主意不跟我说话,那我也只好——”
话没说完,汉子紧绷的脸色立刻有了松动,他似有些委屈地看了眼隋宁远,小声道:“说。”
“跟我说话就好。”隋宁远展开笑容,“不然我都不知道哪儿惹你了不是。”
“主人家。”祁广还是那副比阎王还严肃的脸,“你方才怎能不顾自己性命,既然怀疑那鸭肉有毒,就应该找物试一试再说,怎能自己就那么吃了,若是真有毒要怎么办!”
汉子说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到后来竟像是在斥责隋宁远,把隋宁远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眨眨眼,回过味来。
“你是在担心我?”隋宁远挑眉。
“是!”祁广扔下一个字,又闷声干活,不再看他。
隋宁远得到这么个答案,唇角微扬,也不再追问,祁广这个反应让他惊讶,从前他只当自己是收留了祁广,多个朋友,多个陪伴,其实也就是一个索取,一个索求而已。
他本以为萍水相逢的祁广对他好,精心照顾他,是在报他收留的恩,但今天这么一遭才发现,原来祁广是跟他换了真心的,他不舍得他遇险遇害。
隋宁远偏过视线,视线尽头是汉子忙碌的背影,一直以来在他观念中已然凝固成坚冰的那份视死如归悄然融开一个细微的裂口。
也许,这世上真有人在意他的死活呢。
“我错了。”隋宁远在后头,柔声笑道。
“嗯。”祁广叹了口气,显然不再怪他。
两人重新坐回桌边,相对坐用完膳,气氛又回到一开始的时候,隋宁远咬着筷子尖观察祁广,觉得这汉子的性子越看越有意思。
看相貌,是个十足十的硬茬,实际内里一颗心却是软乎乎的,连生气都生不了太久。
用完膳,祁广收拾一番,便提了板凳,手里拿了根锯条,来到后院处理那些竹子,隋宁远反正无聊,想着出去帮把手,便披了衣裳,跟在他身后。
祁广一脚踩在凳子上,将竹子搭在上头,用锯条将竹筒分成一扎长等份的圆筒。
“哪儿来的锯条?”隋宁远找个不碍事的地儿。
“借周寿的。”祁广答,“他说以后有什么需要用的工具不必买,他都借给俺。”
“你们二人果然处得来。”隋宁远抿唇笑笑,又问:“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蜡油凝固需得有个容器,空心竹筒最好。”祁广有问必答。
“那我差不多懂了,有什么我能做的?”隋宁远问。
祁广这回没跟他客气,直接道:“主人家可以取些粗麻来,分成细绳搓一搓,一会儿用作烛心。”
“好。”隋宁远起身回了屋,取来麻绳,自己也搬了个板凳,坐在祁广身边,照着他的要求一根一根搓着。
“主人家,俺和你说个事。”祁广边干活边同他说话。
“嗯,说。”隋宁远挺喜欢这样手上做着事闲聊,这样闲话家常,总让他觉得平淡踏实。
祁广将晌午周福和周禄对他的不满尽数说了说,又讲了推车那段故事。
隋宁远听完,明白了大概,分析道:“大哥周福觉着没有你他们四人也能推车,表面上叫你回来照顾我,实则背地敲打,故意点你拿的银子多,二哥也没闲着,跟大哥吵架,火气全撒你头上来了。”
“嗯,是这样。”祁广郁闷。
“没这样的道理。”隋宁远见不惯祁广如此老实肯干还要挨了欺负,转了转眼珠,道“你这样,下次再运车时......”
说完计策,祁广扫他一眼,隋宁远继续搓他的麻绳,笑道:“别怕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