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
劲儿朝河边跑。刘柳在一旁看得好些热闹,直到见老妇人一腿插水田里出不来,她才进了院子里。
小柿子嘿嘿笑,“小少爷真聪明。”
霍刃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牛小蛋他娘怎么会帮你们?”
时有凤还羞恼霍刃,这会儿完全不想理他。
小柿子道,“当然是小少爷厉害啊,小少爷还叫她先去把人家屋后的牛栏放了,让她漫山遍野的到处找牛。”
正好时有凤也理好了衣衫,抬眸间,时有凤偷偷瞪了眼霍刃后背,被霍刃转身探究了个正着。
水雾未散的桃花眼凶着人,可瞧着也只几分委屈。
好像第一次见小少爷发脾气。
但很快,时有凤道,“谢谢你。”
不等霍刃惊诧小少爷喜怒无常,时有凤道,“我爹爹说了一事一议,虽然你……”
霍刃摸着下颚道,“虽然无耻,但救了你。”
“没想到小少爷还挺有原则的。”
一口一个我爹爹的,你爹爹知道你乖巧的性子里还有顽劣的一面吗?
在村里偷偷动人家耕牛,这被抓住是要拿刀子砍人的。
胆小又胆大包天。
时有凤不知道其中厉害,但小柿子会不知道?
不等霍刃质问,小柿子眼巴巴道,“大当家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
三天后,秀华婆婆来了。
时有凤这三天每天都偷偷往袖口里藏鸡蛋藏馒头,给小柿子吃。
这动作落在霍刃眼里,就像一个小仓鼠每天藏匿食物,回头分给惨兮兮的同伴吃。
这会儿正好给秀华婆婆吃鸡蛋补补身体。
浮云下的风从翠绿山顶吹来,阳光正好,不急不躁。
妇孺弱三人排排坐在屋外凳子上,看着水田里耕田的老黄牛。
一只雪白的猫跳上时有凤的膝盖间,它朝伸来的手腕轻轻蹭了蹭,而后脑袋就枕着那双素手趴下。
呼噜呼噜响起,下垂的尾巴悠哉闲适的晃着。
春光怡人,时有凤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家了。
更让他郁结的是,大黑熊之前说秀华婆婆不跟着他,是因为她有丈夫有孩子,那才是她的家。
可是那怎么是秀华婆婆的家啊,那分明是土匪窝。
他说人怎么会喜欢上绑架自己的土匪。
大黑熊没给他多说,也不给他解释。
此时,时有凤想问秀华婆婆,但这无异于揭人伤疤,他也不忍秀华婆婆再回首伤心事。
秀华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少爷,想着三日前他上门帮忙差点招到她婆婆的毒手。她心里愧疚,也更把人当自己人了,以前含含糊糊说话,现在也敞亮掏出来了。
“夫人,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跟你走吗?”
“不要叫我夫人,我又不是。”时有凤低头摸猫有些抵触道。
“好好好。”
秀华婆婆把自己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下。
她原本是山下城里小富商的千金,也是掌上明珠,可是一切自从她被掳上山后就变了。
那家人又打又骂,她终于跑掉一次,结果被亲生父母送了回来。
甚至……
秀华想到这里,心口仍然隐隐作痛。
甚至,她偷偷听见那宠爱她的爹爹给老婆子支招,说要困住一个女人的心和身很简单。
让她生孩子。
你们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全家人都欺负她,就她男人能护着她,你看她还会不会跑出去。
日子久了,她离不开男人,只会把这里当家了。
秀华说着,原本结疤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痛苦化作眼泪,留了出来。
时有凤有些无措,拿巾帕给秀华擦眼泪,那些泪水渗透进周围大大小小的皱纹里,人看着又老了几岁。
秀华道,“其实,我才三十二。”
时有凤擦拭眼泪的手指颤了下,他看见秀华婆婆鬓间的几缕白发。
秀华婆婆不甚在意时有凤眼里的局促和歉意,她道,“我这辈子和很多被抢来的女人哥儿一样的命运,我们都逃不了了。”
“不过很多人不像我这样,她们喜欢这里,说这里能吃饱饭还有田种,我最开始瞧不起她们,但我后面活明白了,哪里能活命,就喜欢哪里,哪里就是家。”
“我看大当家对你不差,敬你重你,看似粗枝大叶但实际心细如发,处处都努力让你安心,作为男人,他确实是不错的归处。”
时有凤摸着手里的猫,窗户上新插的野花,在地上投下歪七扭八的斜斜影子,避嫌用的茅草屋一旁搭着泥灶,上面炖着给他补身体的野鸡汤。
确实,大黑熊好像除了把他绑到上山不放他回去,从其他方面看,他确实对自己算周全照料。
可他每日担惊受怕的源头都是他造成的。
难道他堂堂时府小少爷,会稀罕他这些小东西吗。
不可否认,他是从这些细节寻觅得一些安心和轻松。这些小细节提醒他,大黑熊或许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恶贯满盈的人。
可要是他在时府,他压根就不会陷入这些处境。
要他喜欢一个绑架自己的土匪,他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