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好了。
卧龙岗换大当家近半个月了。
不过霍刃很低调,土匪高层们都很低调,知情的男人们回家里都缄口不提,村子里知道换大当家的很少。
一开始,霍刃这个二当家变成大当家了,那么二当家之位空悬,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但最近,人人风声鹤唳,几乎被逼到了绝路上了。
能来聚义堂吃饭的土匪越来越少,霍刃屠夫的名声私下传开了。
另一方面,卧龙岗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春耕好时节。
数千人的卧龙岗被分成了十寨,每个寨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耕种。而种子、农具、耕牛则是重中之重。
寻常老百姓操心的这些,山寨里的村民倒是不用操心,上面每年会发下来。
不过这些年来,发的时间一年比一年拖沓、偷工减料。
靠抢劫过日子,每天提心吊胆哪是个头呢。
村子里有真正重视耕田的,还想靠土地老实本分吃良心饭。正常来,讲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开始动土开工了。
今年种子农具迟迟没发,村里人都以为有什么变动。
直到前些日子,发了一大批种子农具,种子看着比往年都要好,农具也比往年锋利好使。
本来就开工晚了会儿,此时家家户户种田忙。
就连平时山上河下乱蹿的孩子们,此时也会被家里大人扬着木棍赶下田里干农活。
时有凤这几天没等到孩子们就是这个原因,不过孩子们不来,那他就进村去。
他趁霍刃心情好的时候再确认了下,霍刃说他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
还劝他慎重进村。
有小柿子和秀华婆婆带着进村子,时有凤倒是不怎么怕。
他从来没去过村子,本以为大黑熊那个屋子已经是最简陋的了,一进村更是开了眼。
村里很多人不论男女都是黑乎乎的赤脚,裤腿高高挽在膝盖上,大部分小腿上都裹着或干或稀的泥浆,衣衫褴褛面容枯黄。
稍有讲究点的,脚上套着草鞋,也没穿鞋袜,用棕榈沙瓤裹着脚再用粗麻系在脚背上保暖。
这简直冲刷了时有凤的认知。
怎么会有这么穷的地方。
他第一个反应便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你们不是吃大锅饭每年都会发两套成衣,粗盐一斤,糙米百石吗?”
按道理伙房每天还会供早晚两餐,不至于这么穷吧。
秀华婆婆见时有凤露出惊讶的神色,含糊开口道,“每年看天收成,好的年景能有,遇到好的大当家也能有。”
意思是说,大黑熊不是个好大当家的?
确实,是不是好的,看看底下村民过什么日子就知道了。
是好的,就不会卡着他不放下山了。
不过,他没在这里饿着肚子,又比这里的人好千万倍了。
阡陌纵横,田间地头都是人,有水田里绿油油的水草,有旱地里生火烧草木灰堆肥的浓烟。
小路旁的杏花探出零星的粉花,零零散散的映在水田里,春风一吹,水波弯弯。
不管怎样,春天在孕育新的生机。
时有凤沿着小路没走多久,就来到一片秧苗田里。
浸泡在小溪里发芽的谷种均匀撒在细土里,等它们长到手掌长度后,就会一根根移植到水田里。
而秧苗里有一种稗草与之极其相似,生命力十分顽强。一籽熟落,来年田里遍地,叫人分不清哪个是秧苗哪个是稗草。
所以秧苗是吃饭的关键,农家子必须自小学会区分秧苗和稗草。
“教你多少次了,还学不会!你脑袋是架在脖子上做摆饰吗!”
水田间,一个妇人开口训斥身边的孩子。
妇人头发随意的盘在脑后,鬓前几缕干枯发丝飘着,圆盘脸挂着重重的眼袋,眉眼染尽生活的风霜,细细周围遍布眼尾。
那个孩子,时有凤也面熟,之前“叱咤风云”,小柿子没少说他的“英雄事迹”。
他就是牛小蛋,上面还有个堂哥叫牛大蛋。
堂哥比他大八岁,此时已经十六岁。在村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早就成了家中顶梁柱。
干活多,吃的也多,食堂吃不饱就在家里开小灶。
牛小蛋也是吃不饱,但每次加餐都没他的份,家里奶奶偏心能干活的堂哥。
外加他爹牛三常年不着家,他叔牛四巴不得自己儿子得偏爱,牛小蛋不敢报复他叔他哥,就指着奶奶欺负。
老人年轻负担过重,眼睛雾雾罩罩看不清,五感退化,骨架也缩成了一团佝偻着背。
牛小蛋就捉弄老人,用芭蕉叶子把自己拉的东西放老人床上。老人偷偷用开水冲鸡蛋吃时,趁老人出去不在,往碗里撒尿,老人瞎的嘴巴鼻子都闻不出味道,全部吃了……
这种劣迹斑斑的事情,时有凤听的张大了嘴,世上竟然还有这种顽劣的孩子。
要想训服他们,难度可想而知。
正常人都避之不及,但时有凤为了能回家,只有迎头直上了。
此时见牛小蛋被他娘这般呵斥,孩子只黑倔着脸并未反抗,可见或许也不是无药可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