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好不容易挤上车,宋软眼疾手快地给自己抢了个靠窗的位置,抱着行李一屁股坐下,闭眼就装睡。
慢了一步的人只能懊恼地坐到另一个空位上,随着空位越来越少,后上车的人急眼了。
“这位子是我先看上的!”
“你说是你先看到的就是你先看上的?我还说我一上车就看中了咧!”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
“我呸!”
两三个人围着一个座吵成狗脑袋,有的还试图拉扯周围边的人评理。
感受到有人浑水摸鱼地想挤走她,宋软暗自发力地将自己死钉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仿佛睡得极沉。
从现在开始,她屁股就长这凳子上了,谁也别想叫她动一步!
别说,这种周围人都急得上火吵吵嚷嚷,自己优哉游哉坐得舒舒服服,还怪让人放松的。
宋软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
她是被激烈的拍桌声震醒的。
当时火车正哐当哐当地穿过一望无际的平原,猛烈的阳光将每一根草都照得发亮。
她靠在玻璃窗上的脑袋随着车厢一晃一晃,被草叶上的反光一闪眼,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还没回过神,就听见耳边一个高昂的女声义正言辞地斥道:“两位同志,我观察你们很久了!我觉得你们俩的态度很有问题!我们是要到农村的广阔天地中开辟新道路的光荣知青,应该用积极的态度去建设祖国。你们做出一副愁苦的面容,像什么样?”
对面立马有急切的反驳声传来:“同志,我们只是刚离开家一时不适应。”
宋软眯着眼睛偷瞄:训斥的是一个留着瓦片头的女青年,刘海尽数向后梳起,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连睫毛根都透露出勃勃斗志。
被训的是两个男生,一个文弱戴眼镜,一个皮肤黝黑看上去有点憨厚。
“都是借口!我看你们就是舍不得城市的好生活,不愿扎根艰苦农村。你们的革命性还有待提高,要进行批评教育!”
眼镜男急得脸色涨红:“你少给我扣帽子,刚离开家心中不舍都不行了?”
“就是,就是!”
“小题大做,上纲上线,我还说你是分/裂人民群众内部团结!”
“对,分/裂、团结!”
身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热烈,宋软不打算掺和,闭着眼睛继续装睡,但耳朵竖的老高。
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在心中点评。
这俩男的虽然人数上占据了优势,那个眼镜男虽攻击力一般,好歹能说上两句,姑且算个战力,另一个却是连进攻都不会,充其量只能算个附和的气氛组,加起来也被女生压着打。
啧啧啧,真可怜。
宋软看热闹不嫌事大,耳朵都快支成驴耳朵了。
就是这女生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她还在拧着眉努力回忆,不满足于唾手胜利的瓦片头目光环视一圈,打算给他们给来个最后一重击。
闭着眼睛的宋软只觉得身上一冷,接着肩膀就被人拍了:“同志你说,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儿?”
宋软:……
得,看热闹有风险。
慢着——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车站演讲的那个瓦片头吗。
看她没反应,瓦片头坚持不懈地继续拍:“同志、同志?同志你醒醒!”
宋软装不下去了,垮着脸坐起来。
瓦片头松了口气,也不管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连珠炮一样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末了重复道:“同志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种扯进去没好处还可能一身骚的浑水宋软实在不想趟,眼珠一转,张着嘴一边“呜呜呜”,一边指着自己的喉咙。
瓦片头一愣:“你是个哑巴?”
她疑惑:“这年头哑巴也能下乡?”
宋软摇头,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声调不一的音符,继续“呜呜呜”。
瓦片头没听明白这婉转的调,扯着嗓子喊:“你说啥?”
“她说,”眼镜男听明白了,插嘴道,“她说她喉咙疼,说不出话。”
宋软眼睛一亮,一边竖着大拇指,一边点头。
“这样啊。”瓦片头下意识接过话头,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和对方吵架呢,一时有些下不了台。
对面两个男生也还有些不忿,一时间都没言语。
宋软左右看看,把他们的手拉到一起,绑上大红花,拍拍。
眼镜男没忍住一笑,周围气氛为之一松。
这么一打岔,他也理清了思绪——这样吵下去对他没好处——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率先退了一步:
“同志你好,我细想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们是下乡去建设农村,应该用更积极的面貌去迎接,你是一个觉悟很高的同志,我要向你学习。但我们也要向你解释清楚,只是一时不舍家乡才会情绪低落,并不是贪图享受。”
瓦片头被他这么一捧又一退,也不好意思穷追不舍了:“主席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我们就要欢迎他。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误会了你们,也要进行自我批评。”
虽然另一个男生面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