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寒梅
同夜,六分半堂内。
雷损低着头沉思不语,左手习惯性的收拢在了右襟内。
“你方才的意思是,苏梦枕真的病得很严重?”他倏而出声问道。
狄飞惊亦是垂首沉吟,并未及时对他的问题进行回应。
雷损也不曾开口催促于他。
他从来都很懂得如何忍耐。
纵观古来成大事者,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忍辱负重,司马懿熬死对手,哪个不是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他时常将自己当作一个猎人,每一场狩猎都先要沉住气稳住心的张机设阱,接下来便就只需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即可。
而狄飞惊,他的一双手,他的一双眼,还有他那客观公道睹微知著的判断力,从来都是他狩猎之时一个最为好用的陷阱扳机。
所以他向来很能忍耐狄飞惊。
狄飞惊没有辜负他的忍耐。
他说:“苏梦枕的病确实很严重,他的四体百骸内里肺腑,至少有三四种绝症,五六种世上难寻的无名之症。”
“而他竟能支撑到今日还活着,一来是他功力深厚强行压制住了病情的迸发。二来或许是这些病症之间互为克制,暂时维持了症状的相对平衡。三来……”
他说到这里时拖了个长音,似是感慨又似是复杂:“或许是奇迹吧。”
否则再没有其它理由能够解释了。
雷损再次低头沉思了起来。
今日他让狄飞惊去接近那位晚姑娘,没想到却是因此而见到苏梦枕,这属实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尽管狄飞惊当下所说的话仅仅只是揣测而已,但雷损向来都对他的判断力深信不疑。
苏梦枕此人,胸有城府,心思深沉,若是放任他就此成长起来,往后绝会是个令人难以招架的对手。
但他若真是病重,这点便足以让雷损放心不少。
而有些时候,这样一个还未完全成长的对手,在操作得当的情况下,亦可利用起来作为斩金截铁的一把刀。
雷损再次抬头看向狄飞惊,但这次开口问的却并不是苏梦枕:“她无法招揽?”
狄飞惊自然不可能听不出,雷损口中所说的她指代的究竟是何人。
断折的脊骨让他的身体不得不低着头,但同时他的心里更是深刻明白,人生在世,很多时候都必须学会低头的道理。
狄飞惊仍然低着头,视线亦是随之微微下垂,他那张很好看的脸上此时神色难辨:“是。”
白日在三合楼外时,那晚姑娘身上汹涌而出的杀伐之气,隐隐带着不祥的凶煞之感。
如若不是苏梦枕恰好及时赶到,或许完全没有人能够拦住她。
但这恰恰也侧面表明了,至少如今的她,暂时不会有想要离开金风细雨楼另寻下家的打算。
“既如此,那便不招揽。”
雷损的左手从右襟里伸了出来。
他的左手失了三指,只剩下中指与拇指,兼之骨瘦犹如干柴,像极了干枯的树枝上延伸出了两根交叉的短枝桠。
这是雷损当初受蔡京蔡相爷之托前去暗杀诸葛正我,行刺失败后为保性命不得不自断三指的残伤。
他的左手上全是无法磨灭的斑驳伤痕,仿佛在时时刻刻告诫着自己沉不住气的下场。
自此之后,雷损一旦开始准备新一轮的狩猎,往往都会伸出这只左手。
而此刻他的左手已经伸了出来。
他用那只健全的右手端起杯盏,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水。
“至于她对那件事如此在意,这点正好能够加以利用。”
“有些棋子,可以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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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的州桥夜市,好东西真的很多。
特别是好香好香的东西。
但是,兔兔没票票。
花晚晚无精打采的蹲坐在金水河边。
都怪当初那只傻鸟说什么银票比较不占空间,结果害得兔傻兮兮的真就只带了银票。
现在好了吧,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
哦不,她还倒欠苏小刀半个月的工期,这特喵的比解放前还不如呢。
毕竟她提前预支了俩月工资,而至今她就只上了一个半月的班。
虽然这班上得属实不要太轻松。
见天的吃吃又喝喝,玩玩又乐乐。
但这可不是兔的锅,可不是兔不想干活。
这都是金风细雨公司的新老总苏小刀的安排。
他说,谋定而后才能动。
所以现在还不到兔兔能干架的时候。
花晚晚心塞塞的叹了口气,要钱钱没有,要架架不干,她差不多是一只废兔了。
曾几何时她在江南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钱有钱要肉有肉。
哪像现在哦。
就好比眼下不远处的茶楼中传来了一阵抚琴而吟的歌声,曲调缠绵又宛转,琴音如梦亦如幻。
她听不懂,但是她觉得这琴弹的真动人,这歌唱的真好听,于是她习惯性的伸出手想要掏荷包,然后再去茶楼里给那位歌姬赏点小费。
结果却发现口袋空空一毛木有,真是比兔的小白脸还要一干二净。
天可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