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口下匝道，一路往没有人烟、没有路灯的方向走。

黔湘一带全是山路，黑沉沉的山一座连着一座。不多时，弯道越来越多、地势越来越陡峭，十有八九已经上了盘山路。

顾小宝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清清嗓子：“确哥，你听过赶尸人的故事没。”

“没。”

没听过正好，顾小宝咳嗽两声。因为一路没怎么喝水，他嗓子略有些喑哑，在刻意压低下显得阴气森森：“我家这边经常有赶尸人路过，怕你吓到，我先给你说一说。”

“中国人嘛，讲究落叶归根，在哪儿出生的，死了也要回到哪里。所以外出谋生的人，在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之前，第一件事都是赶紧回老家，好在老家祖坟下葬。”

“但总有人来不及回家，或者意外暴毙在外面了，那就需要有人把他们的尸体运送回家乡。”

“其中，平原地区可以选的运输方式比较多。但黔湘海拔高，地形复杂，路程比较远又多是山路，耽误太久尸身容易腐烂，很难通过正常途径把尸体送回去，便衍生出了‘赶尸人’这一职业。”

“相传，赶尸人只需要一盏灯笼，就能指引尸体回到家乡。当然，为了不让路人发现，赶尸人会给尸体装扮一下，掩盖它们不是活人的事实。”

“比如说……这样！”

顾小宝倏地转过头！！！

为了不影响视线，车内没开阅读灯，只剩蓝色氛围灯幽幽亮着。

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上了卫衣帽子，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僵硬的脖颈和手臂。露在外面的关节瘦骨嶙峋，皮肤一片惨白，和被伪装好的尸体几乎一模一样！

为了演的更像，男生甚至还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扭脖子，脑袋随时都会掉到地上似的。

随即他弯着嘴角，等待欣赏对方吓的大惊失色的样子。

沈确却只是撩起眼皮，甩出一句“认真开车”，闭目养神去了。

“……哦。”

尸体角色扮演失败，顾小宝只能继续扮演司机。

但聪明人绝不可能只有一个计划，顾小宝还有Plan B。

他又往前开了一段，忽然刹停：“咦，前面好像没路了。”

沈确睁开眼。

“可导航就是这么导的啊，我没开错，”顾小宝用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要不你陪我下车往前走走看看吧，如果真错了咱们好往回开......外面太黑了，我自己害怕。”

男生不好意思的笑笑，沈确无奈，随他下车。

这应该是一座没开发完全的山，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颠簸。到了这儿，山路两侧堆满开采出的石料，好多大石头已经滚到了路中间，显然没办法继续往前开了。

植被也一样，刚才路边只有各式各样的树，自脚下开始，低矮的灌木一丛连着一丛，杂草疯长。

夜渐渐浓了，随着夜色弥漫起的还有浓稠泛着腥味的雾。视野所及，藤蔓爬的到处都是，地上有，树上也有。垂下来的枝杈像五指大张的鬼爪，要把所有接近的生物全抓进迷雾里，月亮那点微不足道的光都被遮的七七八八。

这什么破地方啊，顾小宝忍不住抱住双臂。

他的Plan B是找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吓晕沈确，然后自己跑路。到时候沈确求救无门，十有八九得死在那儿。要是碰到野兽算沈确有福气，能死的痛快点。

沈家那边也好交代，他完全可以说在山里遇到灵异事件了，他运气好，仗着身上有蛊虫，逃了出来。而某些人很遗憾，只能永远留在山里。

顾小宝默默冷笑。

这时，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什么物体趟过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在空无一人的大山里异常明显。

就是现在！

顾小宝指指前面，猛地拍下沈确肩膀，一声爆喝：“确哥，你看那是什么！”

其实他是随便指的，这套连招里最重要的是“拍”和“喊”。

黑暗恐怖的环境下，人本来就高度紧张。冷不丁来点外力因素，神经很容易断掉，就算不晕过去也得吓的到处乱跑——这是看恐怖片得出的结论。

顾小宝默默等着沈确仰面倒下，或者大猩猩似的蹿出去。

边等，他边条件反射往自己指的方向看，看到一条黢黑的人形，人形前面是一束并不明亮的光，人形后面跟着几道直挺挺的影子。

不，或许用“剪影”形容它们更加贴切些。因为它们走路姿势非常奇怪，手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不摆动，腿跟没长膝盖弯儿似的，筷子般交替行走。

特别像......已经僵掉的尸体。

“啊啊啊啊——”顾小宝转过身，大喊着扑到沈确身上。

“赶尸人——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