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电车的终点并不是地下黑市,但华金带着他们东绕西拐地走了十分钟后,汉克忽然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镇街道似的地方,只除了头顶并非露天。石板地面到处都是裂缝,两人宽的小路边上摆着小摊位,卖的大多是些不起眼的枪支弹药和各色药品,此外还有为数众多的紧闭门户,质地是清一色半朽的木头,很难猜出门后是什么地方。
汉克记得华金的嘱咐,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目光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都不超过三秒——三秒对他来说足够了,他知道对康纳也是一样。
黑市里的人并不全是□□//分子,事实上,大部分人唯一的特别之处只不过是特别倒霉而已,要么是有不宜为人知的过去,要么是傍身之技不被法律认可,却还得混口饭吃。自制武器、窃视窃听器、袖珍通讯器、无线电发射器……还有许多看不出用途的小玩意乱七八糟地摆在摊位上,看中的人付现金购买,摊位后老板亲自打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抛开交易商品不谈,跟三十年前的跳蚤市场几乎毫无区别。
华金在不少摊位前驻足,东摸摸、西看看,却什么都不买,换来不少白眼,只有一个摊位老板看起来认识他,还送上问候:“又带着小可爱来逛街?快多留意你的屁股吧,医生马上就要对它宣布死期了。”华金回以一声西班牙本土咒骂,大意是让老板去舔某个无论出于卫生还是出于文明都不该舔的地方,然后隐晦地问:“今晚还有派对吗?”
摊位老板摇了摇头,又摇了摇手指:“要么买东西,要么滚蛋。”
华金乖乖滚蛋,他对这个迷宫似的地下市场熟悉得就像自己的手掌纹,左拐右拐,最终在一个摊位上租了个黄铜水烟壶,壶嘴的地方泛着绿,也不知道被多少张嘴含过。
摊位老板收好钱,眼皮都懒得抬,说:“货在后边,昨天刚到的,都是好东西。”他身后也是一扇木头门,华金一脚跨过摊位,拉开木门就要进去,老板一伸胳膊拦住他:“你的两个朋友还没租烟壶呢。”
“去你妈的,别把老子当肥羊。”华金客气地回答,“一个烟壶够我们轮流抽了。”
老板哼了一声,竟然没有反驳,抬手把他们放了过去。
汉克和康纳跟进去,木门后是一个烟雾缭绕的阴暗地窖,跟战争时期的停尸房似的,地面上摆满一人长的日式榻榻米,榻上躺着死活难辨的人,空气恶臭得连苍蝇都活不下去,汉克不敢捂鼻子,只见华金熟门熟路地在入口处买了五十块钱的“好东西”,然后走进地窖深处。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道门帘后头,然后从角门离开,就在角落里,你们不会错过的。”华金压低声音,伸手指了指某个方向,然后伸脚拨了拨地上躺着的人,“嘿!靠那边点,混蛋,你躺到老子床上了,再不滚蛋就交租金!”不出十秒钟,他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地上,点起水烟斗,深深吸了口气,在吐出的袅袅白烟里对汉克和康纳说:“别在这傻站着,滚蛋的方法我都告诉你们了,现在让我清静清静。”
汉克没说话,拉着康纳转身走向华金指示的那道门帘,浑身肌肉紧绷,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里面是另一间屋子,更臭、更拥挤,但地上摆的却不是榻榻米,而是简易担架,一侧立着输液支架。
这里竟是个简陋的医疗间。
汉克走进屋里,他的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此刻正敏锐地扫视担架上的人,寻找乔维奇的身影,并且很快就找到了——最往里靠墙的一张担架上,乔维奇脸朝外昏睡着,脖子以下裹在肮脏的被单里,看不出来伤势如何。汉克三步并两步跑到乔维奇身旁,拍了拍他的脸:“嘿!醒醒。”
乔维奇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清醒的同时露出痛苦的表情:“嘶……好疼。”
“我知道,嘘,忍着点。”汉克掀开被单,看到了乔维奇左肩处的泡沫状断口,包扎得很潦草,仍旧有血不断渗出来,而那个位置往下,原本胳膊在的地方空无一物。
“汉克?”乔维奇睁开眼睛,扭动着仅存的手臂抓住汉克,“老天爷,是你,你真的来了?”
“是我,现在闭上嘴,我要把你扶起来了,所以跟着我的胳膊使劲,好吗?”汉克一只手托着乔维奇的右肩,小心不碰到他左边身子的伤口,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扶着他慢慢坐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乔维奇依然疼得满脸冷汗,颤抖着吐出几口气,说:“我觉得我可以了,我可以了,呼……”康纳在乔维奇另一侧,护着他站起来。
乔维奇勉强站直,两条腿还在不住打颤,但他挺住了:“拉玛泽呼吸法,对吧?吸、吸、呼……”
“干得不错,现在跟我迈步,左脚,好的,右脚跟上,像个乖乖的婴儿,成了,再来一步……”
尽管十分想离开这个地方,汉克依然走得很慢,就像华金说的,他毫不费力就找到了角门,门边歪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黑人,年龄绝不超过十六岁,正睡得口水横流,三个大活人从他身边经过都没能打搅他的美梦。那道门后面是“迷宫”的另一部分,和之前看到的差相仿佛,华金告诉过汉克离开的路,因此他能分辨其中的区别。
脱离医疗室的污浊空气后,乔维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