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白见微愣了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边过于安静，他好像都能够听到陆凌的心跳，坚实有力，每下都好像砸在自己的耳膜，连带着神经都震颤起来。

紧接着就连自己的心跳都开始急促，血液像是在发热发麻，令他浑身都有种不像自己的僵硬紧绷。

都不要说去猜测陆凌抽到的画片，他甚至局促不安地想要移开视线。

但是却又像是害怕泄露出什么似地，强迫着自己定在原地，只觉得愈发地如芒在背，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张口，“哥……”

突然有夜骑的车辆从旁边飞驰而过。

白见微就没想过江边还会有夜骑，只感觉到身体被陆凌猛地拽过去，猝不及防撞在他宽阔的胸膛。

而身边就像是卷过一道小型的飓风，那些夜骑的车辆便就这样消失无踪，只留下他们两人还站在原地。

温度后知后觉地从背部传递而来。

白见微倏地头皮都在轻微发炸，没敢回头去看陆凌，此时甚至连自己的手都还扶着陆凌的胳膊，好似能够感受到薄薄西装下面滚烫结实的肌肉。

陆凌像是垂眼看他，这样的距离视线变得更加强烈，几乎都要把白见微给洞穿。

呼吸好似也纠缠得更紧密。

直至有画片轻飘飘地随风飞远。

“哥！”白见微突然反应过来，从陆凌的怀中起来便趴到栏杆边去看，有些怔忡地道，“我的画片全都被卷走了！”

画片实在是太轻，刚才夜骑的车卷过的时候带起旋风，他为了躲避猝不及防没有拿好，便全都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

倒是没有被卷得太远，甚至都没有能够越过江面，而是落在江边的观景池子上，要是顺着楼梯下去的话应该还能找到。

陆凌无声摩挲着指腹，上面还残存着滚烫的温度。

“还要吗？”可他的声音淡淡如常，就像是方才所有的尴尬瞬间都消散无踪，又或者是用这种方式去缓解彼此间的气氛。

只是画片而已，回头再买就是了。

但是白见微却不知道为何，抿了抿唇。

“知道了。”陆凌点点头。

都还没有等白见微说出口，陆凌便已经沿着前方的楼梯往下走，倒是让白见微愣了愣，几乎是迟钝地跟在后面。

更低层的观景池边是没有灯的，陆凌只能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去捡，白见微有点着急，连忙把自己的也打开小跑过去。

还没有到就听到陆凌的提醒，“跑慢点，看着脚下。”

白见微的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但是陆凌始终在他的前面追不上，让他又是沮丧又是委屈，嗓音都有点颤，“哥……”

“不行你就在原地等我。”陆凌听出来他的情绪。

但是他没有等到白见微的回答，便懂了白见微的需求，索性直接站定在原地，“过来。”

白见微心跳急促，强行按捺着想小跑过去的冲动，终于走到他的身边，有那么刹那都想要去牵他的手，却又硬生生忍住。

此时他终于跟陆凌同行，从陆凌的手里面接过手机，两个手电筒帮着他打灯找。

陆凌找得很仔细，但是全程白见微没有再吭声，回想起刚才自己还没说话便已经传达出的需求，轻轻地询问道，“哥，你不会觉得特地跑下来找画片很麻烦吗？”

“嗯？”陆凌忽地扫到张很特别的画片。

他弯着腰背对着白见微，自然没有让白见微看到这张画片的内容，应该就是等在宴会卫生间门口时，他提笔沙沙沙迅速地写了东西的那张。

当时陆凌不知道他在写什么，还特地问过但是没有等到答案，现在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写的，而是画的。

“天都这么黑了，画片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白见微却在后面一点点泄露出局促，“其实明天再买个新的就行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这么久的功夫……”

刚才他犹豫就是因为这个。

自己想要做什么他从不会麻烦别人，倘若今天陆凌不在的话，其实他自己在这里摸索多久都行，现在却还要拖累陆凌。

这番话顺着夜风灌进陆凌耳中，他却只是盯着画片上的笔迹，技术极其丑陋，阴影倒是打得很传神，能够辨认出来是自己洗手时的轮廓。

也不知道那时他为何突然要画自己，但庆幸的是即便在这样的深夜，需要打灯才能够看清的江边，还是让他给找到了。

“我不觉得麻烦。”陆凌道。

白见微愣住，便发现陆凌已经回过身来，示意他把灯换个地方他好接着找，“既然你犹豫，说明这东西对你重要，那只要是重要的，花时间不应当是理所当然的吗？”

平静的嗓音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手电筒的光顺着他的身影移动着，白见微却哽咽在原地说不出半个字，他只觉得眼眶发热，就连掌心都被握得用力发麻。

记忆有那么瞬间将他带回童年，同样是漆黑深夜的水边，却没有任何的灯光照进来，只有他自己无声地咬着唇流着眼泪，忍着满身刺骨的凉意，朝着被扔在河中心的成绩单摸索而去。

这么多的画片散落下来，最后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找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