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炸毛
陆昭见过不少酒后大哭的人,但那些人无一不是抱着酒杯,吐着久埋心底的伤心事,泪水和悲伤混杂在脸上,难堪又难看。
但尤斯意落泪的样子,和陆昭见过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他目光清醒,神色正常,只是泪水像露珠一样,在光滑白净的脸庞上不断滚落。
陆昭沉默不言,他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尤斯意看了很久 ,久到陆昭浑身不自在。
狭窄的厕所隔间,塞下两个十八岁的少年还是有些勉强,陆昭干咳一声,正要说话。
他面前的尤斯意,像是被他的突然出声惊到,仰起那流淌着泪珠的脸,眼神有些懵懵地望着他。
陆昭的心脏有点不受自己控制,他抿紧了唇,纷乱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飞旋,解数学题都没有这么用力。
陆昭终于想起他是来干什么的,尤斯意纵容小弟抢劫,他得教育一下尤斯意。
陆昭在心底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呵,他是正义的使者,才不会被敌人的泪水轻易攻陷!
陆昭道:“我看见你小弟抢人钱了,上次我说过,要是我再碰到你干坏事,我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的。”
尤斯意抬起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流到下颚处的眼泪,他哭得声音有些哑:“我没有做不好的事,那人偷了我的钱。”
陆昭拳头一紧,什么垃圾货色,竟然偷到尤斯意身上来了。
陆昭冷声问:“他长什么样子?”
尤斯意闭着嘴巴,没有立刻回答,通红的眼眶略带疑惑地望着陆昭。
陆昭心口一阵酥麻,尤斯意低哑的嗓音和那望过来的泪蒙蒙的剔透眼睛,好像是受了大委屈,要他帮他做主一般。
陆昭拳头捏紧,别让他逮住那个垃圾,不然,定要叫他后悔偷东西。
尤斯意说:“我和那个小偷半斤八两,都算不上好人,钱找回来就行了。”
陆昭快要爆棚的怒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制住,他错愕地说:“你和他怎么能算是差不多的人,他那种垃圾,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尤斯意没再说话,只有脸上的泪水无声地流淌着。
陆昭长这么大,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束手无策,他握成拳的手掌松开又捏紧,来回重复好几次,才低声道:
“尤斯意,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以前是做过不好的事,但人又不是书里的圣贤,肯定会犯错误的,以后改了就好了。”
尤斯意嘴巴抿着,噙着泪水的湿润眼睛默默望着陆昭。
陆昭拳头抵在心口,语气格外诚恳。“你不用担心你有坏习惯,以后,我会看着你的。”
尤斯意眼角弯弯,带泪的脸上忽然绽出灿烂的笑容。
陆昭一时呆愣。
尤斯意说:“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想对我说这些?”
陆昭心脏砰砰跳,眼前的尤斯意好可怕,活像一个洞悉人心的妖精。
“我才没有。”
陆昭侧过脸,目光看向厕所的隔板,否认得很大声。
陆昭说完话后,没听到尤斯意的声音,他把脸转回来,看到尤斯意嘴角下撇,刚才那灿烂的笑容,仿佛是陆昭的错觉。
陆昭视线落在尤斯意脸上,那断了线的玻璃珠子似的泪水,又一次漫过他的心尖。
陆昭问:“你和你那三个小弟,认识多久了?”
尤斯意说:“从小就认识。”
陆昭眉头簇起:“那他们都见过你这个样子?”
尤斯意抬手擦泪,声音沙哑:“我是老大,不能在小弟面前示弱呀。”
陆昭又问:“那其他人呢?”
尤斯意擦泪的手顿了顿,他轻声道:“这次是意外,我从不在外面喝酒。”
陆昭的心七上八下,此刻勉强回到原位。
他盯着尤斯意修长漂亮的手背,和手背上那湿润的痕迹,心道:这还差不多。
尤斯意涌动的泪腺慢慢停止,陆昭推开厕所隔间的门,去水池边给尤斯意拿纸。
他路过占据半面墙的镜子,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两边唇角都上挑。
他脸上是自己都未曾发现,未曾控制住的笑意。
陆昭心里唾弃自己,不就是只有他一个人见过尤斯意哭泣的样子吗?有什么可高兴的?
陆昭用力压嘴角,然而他总觉得嘴巴抿直了,那笑意又偷偷跑到眼睛里,陆昭闭了闭眼,再睁开,黑沉沉的眸子高兴到要发光。
陆昭服了,他一口气抽了十来张纸,走回去,塞到尤斯意手里。
尤斯意看着陆昭笑着出去,臭着脸进来,也不知道是又在生什么气。
他接过纸,擦干净手和脸,跟在陆昭身后离开隔间。
好在这会儿厕所没人,不然两个男生,从同一个隔间走出来,真的不太好说清楚。
尤斯意走到水池边,接了捧水,扑到脸上,清洗哭得有些干涩的眼睛。
陆昭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盯着镜子看。
尤斯意发现,陆昭变得越来越有耐心了,竟然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等他洗脸。
要是刚遇见那会儿,陆昭准得吐槽他事儿多。
出了酒吧,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夜晚的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