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香气
很久以前千黎学会一件事。
——无视楼书则,无视他的无常、傲慢与敏感。时隔经年再相遇,她发觉这项能力比记忆先复苏。
此时此刻比起毫无意义的口舌之快,她更需要一面遮雨的顶。千黎在微信上与夏其说,自己恰好遇到朋友,要不要过来一起坐他们的车回去。
夏其看到那串漂亮的连号车牌犯怵,即使八卦欲望高燃,最后还是拒绝了,表示自己坐地铁就好。
千黎没有再勉强,抬眸时,恰好驾驶座上的关邵也摁下车窗,她客气地叫了声关邵学长。
关邵也很多年没见到居千黎了。
她亦如当年,瘦削单薄地立在天地间,施施然宛如一片云。
在这座城市做比喻离不开西湖。居千黎的眼睛很美,烟波流转起,产生独特的涟漪垂影,很多人说这是一汪西子水。
有个人最初听到这个说法时不屑一顾,半年后又翘着嘴说一点不像,居千黎明明是向东而行的之江。
关邵觉得想吐,还是犯贱问了为什么。
那个人说,因为居千黎从不止息,她当奔流入海。
关邵莫名记住了这个说法很多年,如今再见面,发觉大概没说错。
千黎叫他学长,他便也顺势:
“快上车吧。”
“——抱歉哈,副驾上放了一堆杂物没收拾,辛苦你和他挤挤了,学妹。”
驾驶位后方传来一道强势的冲击力,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是被踢了一脚。
关邵简直想笑,全当没发觉。
千黎下了行道的台阶,街边一道清浅的水泊,被踩出光的涟漪。
她没拒绝关邵的说辞,腾出手开了后座车门,车内灯带瞬间亮起。
顶端阅读灯倾下皎皎的光,撒落在车内年轻的男人鼻梁之上。
像是白玉鎏金,一件被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千黎很平静,与一个普通的旧友重逢没有任何分别,淡然叫了一声:
“楼书则。”
男人的眼皮微垂,眼下一片阴影,并未抬起头看她,声音如同这场凛冬大雨,冷淡地问了一声干什么。
千黎原想劳驾他往里挪一挪,见他态度不算好,没有这么说,平静开口:
“确认一下,的确是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重新合上车门。
居千黎的目光未做任何停留,她沿车尾融融的光绕行半周,从另一侧上了后座。
言外之意是,差点没有认出你。
雨仍未止,有了几分要化雪的意思,扣击车顶的声音有冰晶的自白。
但是很多年没下雪了。
楼书则没有回答,车厢内只有关邵欲盖弥彰的一声清咳。
车门再次被开启时,楼书则闻到了熟悉的柑橘香,清微苦寒,并不鲜明。
——他快要忘记,自己曾将这缕香气尽数吞下、饮尽。
此刻比嗅觉更强烈的,是触及他小腿外侧的透明礼盒的质感。居千黎尚未落座,先安置好了这樽永生花小猫。
坚硬的、透着寒气的、妖冶的、讨人厌的。
楼书则不甚耐烦,瞬地抽开了自己的腿。
礼盒在地毯上失去重心,愈发要朝着他揿倒,亚克力与座椅皮革摩擦产生出刺耳的鸣音。
千黎收伞坐进车内的瞬间,腿腹受到一阵沉闷的扣击,并不痛,只是让人觉得心烦。
是她放在地毯上的永生花,受到一侧外力之后朝她倒了过来。
楼书则的指尖尚悬在空中,长而直的一节,倘若不是指腹一侧带着薄茧,与玉砌做不出分别。
他坦然地将其收回,并无任何被识破后的窘迫,从千黎脸侧扫过后才开口:
“管好这只,没开化的小畜生。”
经年后再遇,千黎无意与楼书则针锋相对,可是后者实在低级得令人发笑,她尚要说些什么,前方的关邵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容乐观,立刻松了安全带,背身来提过礼盒:
“千黎,我替你先放副驾下边,这边稳。”
将这根导火索处理妥当,关邵又教训楼书则:
“——你你,将心比心,别人叫万万小畜生你高兴吗?”
楼书则终于抬眸向前瞧了一眼,眸光寒而利,神色明显不虞:
“你拿万万和它比?”
关邵舍生引火成功,不敢与他争执,深藏功与名地转移了话题:
“我得把车快点开走,再停下去要开单子…”
车内再度陷入无言,倒是千黎久违听到万万的名字,终于对与楼书则重逢这件事有了些实感。
万万起初不叫万万,叫做小百,是学校后街一只流浪猫生的小猫。
流浪猫常年受大学生喂养,吃喝有保障,生产过程还算顺利,一共六只小崽,都健康地存活了下来。
小百是其中相对孱弱的一只,在其他五只先后得到领养之后,迟迟没有人来带走它。
冬季将至时,千黎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她有家人对猫毛过敏,无法将猫带回去,于是自然而然想到了楼书则。
楼书则那时不过一个高中生,却过着令同龄人艳羡的独居生活,他在城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有一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