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下雨
摆被溅了晕开的脏水,枯枝的碎迹呈现出反重力的痕渍。千黎不太想管,又担心进了地铁会碰到别人,只好再拿了纸巾来擦。
几乎是与她弓下腰的动作同时发生,千黎的手机也响了,她不得不以一个有些狼狈的姿态,同时完成弯腰、举伞、拿纸巾和接电话的动作。
电话是快递打来的,说有个东西需要居小姐面签,您现在方便吗。
千黎茫然起身,转头望向保安亭。
就是刚才过来的那位快递小哥,脑科院限制外来车辆入内,他的车停在几米外的临时车位上,伞似乎是借的。
快递员一只手提着东西,遥遥一眼看不分明,另一只手将伞倾向提物那侧。隔着重重的水珠,似乎是屏幕上的字被晕染得难以分辨,他艰难地摁了几下,没能挂断电话。
千黎朝他走去,表示自己就是,直接在这里签收好了。
快递员说你好:
“东西有些重,您方便拿吗?”
千黎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矩形的玻璃盒上零星有水珠淌落,在反射作用下成为点点的光源,晕开了墨色缎带的纹理。
盒内厄瓜多尔玫瑰焕然娇艳,紧簇地排列团绕着,天然的弧度与光面被永恒定格,再次重新构筑成精绝的组合。
Roseonly最经典的那款永生花小猫,三十六厘米高。
千黎紧紧蹙眉,先去看上面的卡片。
【千黎:
路上遇到花店,忽然想起你,用北京的区时来算明天就是腊八,祝你小年快乐。
——孟京维】
“又是他!!”
夏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在千里耳边哇哦一声,一起拜读了这张卡片。
一滴不知来处的雨落下,孟京维三个字恰好晕染出涟漪。
这个名字半个脑科院都不陌生,一个多月来高调出现在千黎的桌面之上,各类能讨女孩子欢心的东西如毛毛雨落下,淋得千黎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她只说是一次聚餐上,亲友介绍认识的。
据夏其等人根据细节推测,对方应该是一位当前在意大利工作、家境不俗并且对千黎一见钟情的二十八岁左右男性。
他的出手极为阔绰,方法却不怎么高明,千黎似乎警告过他几次,耐心即将告罄。
譬如此刻,她直截了当地开口:
“抱歉,东西不是我订的,麻烦你把花送回店里,我会和订的人沟通,你这边我需要怎么操作?”
因为这樽五位数的永生花迟迟没有被接过,许多人的目光被吸引,若有若无的聚集在保安亭前。
千黎有所察觉,没抬头去看。
夏其站在最前沿,很钦佩她对roseonly面不改色的决心。
千黎就被落珠包裹着,身上的水渍有些斑驳,可却岿然不动的立在原处,似是比这寒雨还要淡漠。
大约是没料到被拒收,快递员哎呦一声,慌乱地要拿出手机来用,他实在腾不出手,将玻璃盒暂时放在了一处避雨的平台上。
丝制的蝴蝶结颤了颤,又悄无声息地归于平静。
快递员表情不太好,说居小姐,您确定要退货是吗,需不需要再考虑一下,我这边还要问过孟先生的意思,您方便稍等一下吗?
涉及到收货人、购买者两方,门店对这类情况的处理向来感到头痛。
千黎明白他的意思,目光落在玻璃盒前。
冬夜的雨天,这只花做的小猫远比自己光鲜亮丽。
围观的人有些多了,大有包围成圈的意思。
千黎有些无法承受这样的关注,她肃着一张脸拎起永生花,说那我收下,辛苦你了。
快递员神色一松,说了句工作套话后转身离开了。
夏其问她要带着这么大的盒子挤地铁吗?需不需要帮忙叫车,或者替她举伞。
这样的天气加之城中心的路况,能叫到车是一件概率相当微小的事,千黎说不用:
“你先去地铁站吧,我找个垃圾桶。”
夏其被留在原地,致以不敢相信和佩服至极的注目礼。
扔在脑科院里太过瞩目,千黎计划走得远些再扔。
零下五度的雨夜里,千黎冷得无法言说,她觉得自己拎着这个盒子行走在街旁的样子愚蠢至极。
肩上的雨终是没有擦干,亦或许是新落下的,寒意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颈侧,大有钻入髓脉的趋势。
千黎甚至还没走出同事们的视野范围,手已经很酸,也是在此时,有辆车缓缓停在她右侧的街旁。
钛色的路虎揽胜,千黎的是揽胜星脉,多了两个字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驾车位车窗尚未落下,声音先一步倾泄而出,是一道年轻的男声:
“千黎?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上车,我捎你一程。”
千黎是想等看清是谁后再回答,可是驾驶座仍然犹抱琵琶,后座的窗先一步利落而下。
在茫茫的雨幕里,车灯与路灯的光四散飞溅,头顶的樟树仍然绿着,被萃出凛冽的香气。
夜色犹如一块半透的幕布,男人半张脸匿在寒光之下,唯有侧影被镀了光,破开腾然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