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听到这话,邢暮抬眸看了宁培言一眼,见男人错开视线,她什么都没说,只将人带到水池前。
冰凉水流冲刷着烫伤处,疼意顿时缓解许多,宁培言看着水池,思绪如乱麻,“我、我是说,世上虽然没有死而复生,但有很多时候,大众以为去世的人其实都没有死,很多机制都会使人处于假死状态。”
宁培言滚了滚喉结,声音有些哑,“我之前看过这部电影的路演片段,导演说电影结局是开放式,最后一幕并不是大家以为的死亡隐喻。”
“是吗。”邢暮勾唇笑笑,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那挺好的。”
宁培言偷偷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他发现邢暮面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或是旁的,女人神情很平静,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似乎刚才只是一个平常的电影,她根本不在乎那个人死没死,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和自以为是。
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他忽然又不太懂,邢暮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刚才甚至以为……她认出自己是谁了。
可是现在,宁培言又不敢确定,另一只垂下的手紧紧攥着。
水流持续冲了几分钟,邢暮给人擦干手,从医疗箱里翻出药膏。
白色药膏涂在通红手指上,实在有些痛,宁培言忍不住抖了下指尖,邢暮停下动作,见他不动后才继续。
冰凉的药膏被温热指腹揉开,宁培言忍住抽开手的冲动,看着邢暮将药膏化开,最后握着他的手俯身吹了一口气,动作极为自然。
“吹吹就不痛了。”女人抬眸往向他,似哄诱般勾起抹弧度。
那一瞬间,宁培言心跳漏了一拍,他耳畔似乎能听见跳动声。
他和又被烫到一样匆匆抽回手指,比邢暮还大三岁的宁培言,面对女人哄小孩一样的举动,还是心间一乱,耳尖迅速升起烫意。
“……我不是小孩,不怕疼,你不用哄我。”他没忍住低声开口。
洒出的粥被收拾干净,邢暮将碗端过去,特意给他拿了勺子,听闻这句话后不动声色看了眼对方小腹。
“你不是小孩,那不是还有小孩吗。”
宁培言意识到邢暮说的是什么,他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红的有多透彻。
他端起水喝了好几口。
客厅屏幕已经自动开始播放下一部电影,是一部公路爱情片,因为内容涉及到一些星际浪漫历史,宁培言曾在课会上和同事一起鉴赏过这部电影。
“这部我看过,很好看。”宁培言犹豫后开口,“没有死亡片段。”
“没死的话,人生还有大把可能,做什么都很好。”
邢暮又笑笑,唇角弧度藏着他看不透的情绪,留他一人在餐桌吃饭,她独自去厨房将狼藉收拾干净。
不对。
宁培言缓缓放下勺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其实他在遇见邢暮以后,从未真正读懂对方真实
情绪。
她不再是幼年将情绪写在脸上的小女孩,和他在一起时会把喜恶无所顾忌说出口,扬起的笑脸里清澈明亮。
转眼十三年过去,当年的女孩早已长大,所有情绪都隐匿在那张多情的笑颜下。
如今的邢暮无论对谁,似乎永远都是一个态度,只有被计划外的事情打扰时,才会露出别的情绪。
譬如得知他怀孕一事,他还记得女人当初怀疑与淡漠的态度。
“不合胃口吗?”邢暮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看着没怎么动过的粥抿了抿唇。
粥是她熬的,虽然味道一般,可也不至于一口都难以下咽吧。
“没有,很好吃。”回过神的宁培言摇摇头,将粥喂到嘴里,却因太烫没忍住蹙起眉。
这么难吃吗。
邢暮看着男人难忍的模样,没忍住道:“吃不下就别强吃了,夜里积食也睡不好。”
宁培言好不容易咽下粥,屏幕上跨越到整点,寂静夜里响起滴滴两声,又是新的一天。
“你一直没休息吗?”宁培言轻声问,见身前女人点头后,他抿了抿唇角又开口,“我刚才在卧室等你,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邢暮自然答道:“也许因为过度紧张,一放松就会很累,你怀着孕,多眠也正常。”
宁培言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他每次被信息素缓缓包裹时,也会舒服的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邢暮靠在椅背上,搭在桌上的手指缓慢拨弄着一个蝴蝶造型的打火机,沉默半晌后才沉声开口。
“除了夜盲症以外,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
宁培言低声回,“没有了。”
啪的一声,火焰燃起一瞬又熄灭,邢暮抬起眸,声音没什么波澜,“可我记得,我没在你的体检报告上看见过夜盲症。”
男人握着勺子的手一紧,感受到对方惊慌的情绪,邢暮抬眸凝视对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总要对我孩子的生父有个了解。”
顿了顿,邢暮又说,“只看了这两年的,别担心。”
宁培言的唇颤颤,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这种时刻,他不知道邢暮是不是故意的,是看透他的隐瞒而刻意戏弄,还是单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