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
沈无璟看着哥儿小巧的鼻头下,嘴角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他眼中含着疏离:“恕在下不能告知。”
“行吧,那你说说,你到底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叶白柚双手握拳,本就黑瘦的脸上牵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沈无璟看出那双清润眼中的不安,声音略低:“不会死。”
叶白柚不信:“你都吐血了!”
沈无璟闭嘴,那双丹凤眼凌厉又冷漠。“既然不信,那你问我干吗?”
“行行行,这可是你说的啊。也省了我每次遇到这事儿还要给你准备好断气儿饭。”
沈无璟呼吸不畅,但无奈身体不好挪动。
哥儿的嘴也毒。
“可否,帮个忙?”
沈无璟眼中闪着细碎的微光,是窗中落下来的,坠入那双极为深邃的眸子里的。
叶白柚细品了几分,在受不住这张脸冲击的边缘撤回了眼。
“说,什么事儿?”
沈无璟目光放在桌面儿上:“喂我。”
“这会儿都凉了,我给你热一下吧。”
看他那状态,就是又挪不动了。这是什么毒,还挺奇怪。
“谢谢。”沈无璟敛了眼中的光华,平静注视着叶白柚离去的背影。
哥儿高了些,寻常的小哥儿最多也只有他额前那么高,更多的到他耳边就差不多了。应当是灾荒之前被养得好了,自然也就高一些。
但是瘦,瘦得骨头突出。
没有肉就支撑不起这一副身量,走着衣服还漏风,像细瘦的竹竿。
沈无璟轻笑。
手吃力地抬起,然后落下横在自己的眼前。
他收回之前的话。
哥儿不蠢,很能干。以后谁能娶到他,也算是有福气。
待他身体好了回去,再多给哥儿准备些金银钱财作为报答。保他后半辈子也能顺遂些。
至于自己……
这寻常的日子,过得久了就容易生出安逸的感觉。心中的斗志、仇恨,犹如被磨平了。他怕,自己会沉溺进去。
门轻轻被推开,侧边的桌上响起瓷器与木头相接的声音。闷嘟的一声,沈无璟缓缓将手从眼睛上下挪。
“还没睡,那就吃完再睡。”
刚刚轻手轻脚的,就怕给人吵醒了。这会儿见人一醒,立马露了原形。
风风火火的,像要上战场。
叶白柚将人扶起来靠着床头,嘴里抱怨:“你这毛病就像是用了麻沸散一样。”
“麻沸散是什么?”
“一种受伤之后用了不会疼的药。但会使人没有知觉,动弹不得。”
“从何可知?”沈无璟燃起兴趣。
“话本上。”叶白柚随口一诌。“张嘴。”
沈无璟启唇咽下粥饭,脑中却是在细细思忖。咀嚼完咽下了,趁着叶白柚喂饭的空隙他才道:“若是真有这么个东西,必定有大用。”
叶白柚假笑,勺子给他怼过去:“你要找,还是先把自己的病养好了再说吧。”
喂饭看着粗鲁,但唇上的力道并不重。
沈无璟翘了翘嘴角。
哥儿还会骗人。
一个喂,一个吃。叶白柚的速度极快。待他吃完,叶白柚将碗筷收了,给自己蒸了两条泥鳅。
叶白柚对着院子里吼了一声:“我把东西给老爷子那边送过去。”
沈无璟手撑着床板,手背青筋狰狞着才勉强翻个身。“好。”
五十多斤,叶白柚在家里还找了一大袋子分了一半出来。他现在身子虚弱,扛着那么大麻袋走一会儿,保不齐今天把腰闪了,明天就得躺在床上等死。
早上,喜欢招惹蝉鸣的太阳还没出来。
天边白中偏灰的云层之中裹挟着一点点淡金色的光芒。长长的拉出几条绸带一般的痕迹,点缀在空中。
叶白柚拍了拍抱着的一大袋粟米,眉梢扬起。
“长安!”站在只有及腰高的棕色篱笆外,叶白柚直接开口喊。
“叶哥哥,马上!”
花猫脸李长安从厨房里钻出来,见到叶白柚脸上立马扬起乖巧的笑。“叶哥哥。”
“不着急,我找你阿爷有事儿。”
十三岁的小孩,差不过到自己的肩膀。此时慌慌张张的,指定是担心错过了跟着自己上山的时间。
“那叶哥哥你进来,爷爷就在屋里。”
李长安没注意他抱着什么,直接将人带进自家阿爷的卧房后又继续回去弄朝食。
“柚哥儿来了?”
“老爷子,我送点东西过来。”叶白柚将手中的粟米放在屋里的桌子上。
“还有一点,我再回去一趟。”
“这可使不得!”老爷子一看袋子,就知道是昨天的粟米。
“给我们了,你吃什么!快点拿回去!”
干瘦的小老头眉头紧皱,双目自带威严。连日来虽没什么吃的,但每天也装了一点点进胃里。这会儿有了一丝精神气儿,能在床上挣扎着翻个身。
有点像他自己爷爷,严肃的时候只会板着个脸吓唬人。
叶白柚失笑。
“不是我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