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不多时,老大娘牵着素衣小曾孙,在沉碧等人带领下,一瘸一拐抵至马车前,垂泪向阮时意致谢。
阮时意下了马车,挽起老大娘那双满是皱纹的手,眸光悲悯,柔声劝抚。
“大娘,您且节哀。我家太夫人数十年来吃您亲手做的糕饼甜酥,虽只有数面之缘,却早已结下深厚缘分。
“既闻您家遭遇,我自不会袖手旁观。目下,我先给您找个适宜的住处,等证据搜集完毕,再前去报官,还您和家人一个公道,可好?”
老大娘惊疑不定,听闻为她出头的,竟是首辅大人的家眷,吓得下跪磕头,又被阮时意搀扶而起。
路上耳目众多,阮时意不宜多说,命余人好生安置老大娘。
目视稚嫩幼童茫然无措的悲容、老人脚步蹒跚的背影,她心底腾起说不尽道不休的悲怆。
事实上,她年少时专注书画技艺,新寡后为徐家奔波;中年有了名望和富贵,则体弱多病,自顾不暇。
纵有悲天悯人之心,予以穷苦人家一点微薄施舍,她却未曾从云端走入尘世,更未曾真正用心去体会世间冷暖。
而今,家人有权有财,她也拥有常人难及的财力物力。
意外获得一场不知能持续多久的青春,她自问能做的事情很多,不该随意把精力浪费在奢华享受和纵情声色之上。
与其重怀少女心,倒不如添点少年狂悖意气。
扔掉虚妄浮华,以身作则,协助她的子孙,一点点改变尚存缺漏的锦绣山河。
伸张正义也好,扶贫济困也罢,行能力所及之事,总好过沉迷于小情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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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时意回过神,正欲转身上马车,忽而后方惊呼声、尖叫声、喝斥声一波接一波。
沿途路人纷纷闪避后,一匹赤色烈马撒开四蹄狂奔而近,如发了疯一般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翻呆立的她!
电光石火间,静影从旁闪出,一手搂住她的细腰,一手提起车夫的后领,如踏云御风,飞跃至商铺瓦顶。
阮时意的心吓得几欲从嘴里蹦出,可她没时间担惊受怕。
只因下一刻,疯马撞上她的马车,引发驱车的两匹马长嘶蹬蹄,不受控往前冲,场面更加混乱。
阮时意的车夫虽立马爬下地,及时驾驭自家马车,但行人和摊贩已乱成一锅粥,避让的、收拾的、摔倒的、趁机抢东西的……
形势越难控制,一发不可收拾,忽有白影踏瓦腾飞而来,一手抓住疯马的缰绳。
疯马受惊,奔跑加速,将白色身影拖飞至半空。
那人身法转折如意,一个筋斗翻至马背上,双手环抱马脖子,试图让马安定下来。
偏生马儿翻腾跳跃,时而前足人立,时而甩动身体,时而后腿乱踢,始终甩不掉那人,癫狂了好一阵,才逐渐冷静,无力跪倒在地。
那少年利落下马,白衣翩飞,凤眸丹唇,风姿俊逸,一身高华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余人这才看清,那位免去灾难的侠士,竟是一位瘦削的玉面少年郎,不由得美言称赞,夸他艺高人胆大,身手不凡云云。
少年一边安抚马儿,一边仔细检查。
屋顶上,阮时意仍由静影扶着,两眼含雾,嘴唇哆嗦,哑声微颤:“快……快!静影,带我下去……”
静影只道自家主子畏惧高处,见下方一片凌乱,无落足之地,不禁迟疑。
尚未有动作,疯马奔来的方向冲出二十几名强壮男子,为首的是一位锦衣青年。
他年约二十五六,容颜斯文俊秀中透着孤高风流,长眉如剑,桃花眸冷,是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眼看疯马受制,贵公子长舒一口气,朗声道谢:“多亏这位小兄弟鼎力相助……”
未料那白衣美少年斜眼瞪视他,嗓音清脆,语气不善:“这马儿是你的?瞧你们凶神恶煞,怎么连个畜生也管不住?这沿路糟践了多少东西!”
“放肆!你可知……!”
贵公子身边的两名亲随大声呵斥,被主子拦下。
“是在下未管束好坐骑,有劳小兄弟仗义相帮,敢问高姓大名?”
白衣美少年不答,继续摸索,最终从马臀一侧取下两枚飞镖,放置鼻下轻嗅,蹙眉道:“有毒,你怕是得罪了什么人……”
贵公子的随从霎时乱了,将主子团团围住。
恰逢徐晟闻风,骑马赶来,远远见阮时意高站屋顶,神情焦灼。
他顾不上别的,一跃而上,与静影双双扶她下地,语气焦灼而关切:“您没事吧?我正要去澜园接您……其他人呢?”
阮时意茫然摇头,眸光直直端量那白衣美少年,粉唇翕张,欲言又止。
冷不防那白衣美少年转头,上下扫视阮时意,对徐晟冷冷一哂。
“外祖母离世不足五月,大表哥当众跟美貌小姑娘眉来眼去!不怕家人寒了心?”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阮时意的外孙女、赤月国公主——贺若秋澄。
阮时意听她说得尖锐,久别重逢的感概略减,啼笑皆非之情顿生。
徐晟遭表妹训斥,面有怒色,似是想开口反驳。
再瞧清那贵公子的面目,他微微一愣,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