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吴元聪接到他妻弟的书信是六月十一, 他母亲下葬前夕。

吴母过世后，一家人笼罩在悲痛之中，宋若桐更是哭的两次肚子作痛。吴元聪赶紧给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说孕妇不宜大喜大悲, 要宋若桐卧床好生休养，还说她随时都有可能会临盆, 家里人要尽早做好准备。

宋若桐孕期时找稳婆摸过胎位, 稳婆说她胎位不正，给她纠正过几次, 却没能顺过来。正常情况下, 胎儿在母亲腹中的位置是头朝下，这样生产的时候, 胎儿头先出来, 可减少胎儿窒息的可能, 母亲生产相对顺利。

而宋若桐现下的情况是，胎儿头朝上坐在她肚子里，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臀位。产妇这种情况下生产，一般是胎儿脚先出, 如果是一只脚先出另一只脚卡住, 就会造成胎儿颅内缺氧，以致死亡。产妇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丢掉性命。

正好邻镇有个陈稳婆, 专治产妇难产，不管是横生、倒生、还是侧生，她都能给接生下来。凡是经她手的产妇，无一不母子平安。

吴元聪赶紧从十里外的镇子上给人请回来, 供在家里好吃好喝。陈稳婆给宋若桐摸了摸肚子，胎儿的头确实朝下。再过几日胎儿就要出生，这时纠正已然不及, 只能生产的时候另作他法。

陈稳婆与吴家人说：“婆子我治难产确实有道，不过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们最好事先商量好，到时生产中万一出现棘手情况，婆子我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吴元聪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保大人。”

吴老爹也说：“保大人。”

吴元聪这个月没去店里，安葬完母亲后，他整日守在宋若桐身边，给她说些开心的事，要她心里不要有负担，有他在不害怕。

宋若桐因婆婆的死郁郁寡欢，可人死不能复生，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只能佯装坚强。陈稳婆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十分清楚，她这种情况是难产，她和孩子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很爱他，不想失去他。

“元聪，到时万一我难产，你就让稳婆保孩子，好吗？我不想失去他。”她握着吴元聪的手说。

吴元聪道：“你说什么傻话，孩子没了咱们可以再要，你宋若桐就一个，你若没了，我上哪里找去。”

宋若桐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虽然有丈夫的鼓励和关怀，宋若桐还是觉着很害怕，怕痛，怕死，怕再也见不到母亲，弟弟，元聪，以及她的其他家人，还有她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她生产之时。

六月二十八日辰时左右，她的肚子突然发痛，痛的身子直不起来，抱着肚子直接滚在地上。

吴元聪赶紧把陈稳婆喊过来，陈稳婆把人扶上床，遣走了吴元聪与吴老爹，房中只留了她自己，刘婶，以及另外一位林稳婆。

从辰时到戌时，整整六个时辰，宋若桐疼得满身大汗，肚子里的娃才终于有了动静，开始往外产出。

果不其然，先露出来的是胎儿的脚。刘婶守在她身边，不住的给她擦汗。陈稳婆要她将嘴里的布咬紧，这样可以缓解疼痛。

然后从旁边拿过剪子，在宋若桐那个地方剪了一刀，而后将胎儿的一只脚推进去，接着手跟进去，将胎儿倒了个位置，致使胎儿头朝下，之后叫产妇用力将胎儿产出来。

此时的宋若桐已被折腾地奄奄一息，哪里还使得出半分力气，整个人神志不清，慢慢地陷入昏沉之中。

两个稳婆无法，只得林稳婆按压着宋若桐肚子，陈稳婆继续手伸着将胎儿强拉出来。

“哇”的一声，是小婴儿嘹亮的啼哭声。陈稳婆将婴儿简单清理干净，用一层薄褥子给包裹起来。

吴家人在外面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时欣喜不已。当陈稳婆把孩子抱到他们跟前，他们更是激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恭喜恭喜，是个胖小子，母子平安。”陈稳婆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吴老爹看着怀中白胖圆滚的孙子，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他家婆子嘴上一直念叨的孙子终于平安降落，可他那婆子却长眠地下，再也回不来了。

吴元聪将儿子看了几眼，心里也是欢喜的不行，可她的妻子还在里面，他得赶紧进去看看。

宋若桐产出胎儿后，下面不停地出血，刘婶将先前备下的止血汤药给她灌下，方才保住她一命。之后她便昏睡过去。

待醒来时，已是凌晨子时。昏黄油灯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吴元聪那张脸，然后便是身边的婴儿。娃娃睡得正香，宋若桐看着孩子圆胖的小脸蛋，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第一次做母亲，有喜悦，有感动，有怜爱，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可以看到她的家人，看到她九死一生得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