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萝卜头
原来……原来赵元徽真的没有死。
宣和帝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亦或是有些颤栗。眼前这个人, 与那个傲气又天真的小侄子完全不一样。
宣和帝几乎是看着赵元徽长大的。既忌惮赵元徽的身份, 又喜欢他的天资, 便可劲儿捧着,把他往废了养。以前的赵元徽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美,本性不错,脾气却不怎么样, 动不动摆脸色、怼人。不管他得罪了谁, 宣和帝只管捧着赵元徽,对他的关怀远远胜过自己膝下的其他皇子。
如果自己的皇子继位,赵元徽下场会如何……
曾经的宣和帝不敢细想。
那时惊闻赵元徽逝世,哀痛过后, 反而释然。
如果赵元徽真的死了,也是不错的结局, 没有被折辱。
如果他没死, 做个富贵少爷, 更是安逸快活。
宣和帝想不到赵元徽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肖似上一位皇帝哲宗。
又比哲宗更沉稳锋锐。
像开了锋的利剑,久经淬炼,变得沉敛,剑锋被锤成了圆润无缺的弧度,看起来不打眼,杀伤力较之前尤有甚之。
宣和帝想说些什么, 喉咙堵得厉害, 卡了半天,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元徽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施施然起身,坐在上首,冲宣和帝温和一笑,宣和帝顿时如受了惊的飞鸟,有些悚然。
“你……你们……”
比起赵元徽,宣和帝说不清自己在童贯面前有几分优势。
他曾想过要害赵元徽,也曾想过要夺童贯的权柄。
“太子殿下,圣旨已写好,只缺印玺。”
姬缘呈上明黄卷轴,交予赵元徽。赵元徽看完,又递给宣和帝看。上面文采飞扬的传位诏书,正是宣和帝的字迹。
就算是宣和帝自己,也看不出差别。
笔画、笔力,行文习惯。
与他本人一模一样。
姬缘和赵构交流了那么多次书法,终究有些收获。
凭借超出常人的目力一寸寸看过宣和帝的亲笔,慢慢分析,仿写,学得差不多了,再体验了一把书写圣旨的快感。
“逆子……逆子……你也是要夺朕的位置吗?”
“陛下,太子殿下是您亲自赦封的,何来夺位一说。”
童贯说完,不动声色示意亲信守住大账。
宣和帝环视一圈,营帐内的护卫皆面无表情,对眼前发生的事,视而不见。
“护朕者,封一品大将军。”
那些侍卫对宣和帝依然视若无睹。
他们效忠的天子,是仁厚勤勉的赵元徽。
凡是真定府的士兵,都见过赵元徽。
不是在什么华贵的地方觐见。
而是在大雪里,马厩里,农田里,疫病隔离区……
赵元徽身为天潢贵胄,诸事亲力亲为,爱民如子,连自己的安危都置之度外,获得了将士们的认同。
“斩杀叛逆者,朕亲封为异姓王。”
宣和帝把目光投向姬缘。
上一回与金国时臣议和的时候,不是还忠君爱国吗?
怎么如今就不动了?
他自认为没有亏待过潘六郎一分一毫。
甚至赠送字画。
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姬缘见宣和帝仓皇的样子,心中有些异样,却更加坚定。
既然历史长河已经改了河道,就绝对不容许它再回到原来的轨道。
宣和帝依然不合适做一个皇帝。
“六郎……”
“陛下盖章吧。”
姬缘再度呈上圣旨。
宣和帝脸色铁青,这一路行来的苦楚,唯一令他坚持的希望就是再登帝位,攻入京师,如今,这一丝希望也破碎了。
宣和帝掀翻身前的桌案,拳头握了又松,最后抬手指着赵元徽,双目充血,怒道:
“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玉玺只有我知道在哪里,没有玉玺,名不正言不顺,你与那些逆贼有什么两样!”
“完颜阿骨打即将亲征,若我等如你所愿,你待如何?”
赵元徽摸摸放在一边的茶盏,见水还有些烫,就没有端起来。
相比较之下,他十分沉得住气。
倒衬得宣和帝像个不知事的孩童。
宣和帝见周围的三个人都脸色平静,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悲凉。
他们都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们都没把自己当成至高无上的君王。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
向来手握天下权的君王,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
他所爱的锦绣山水,从来都不是单薄的绢上画,因此,重如千钧。然后轻轻松松从他手中滚落,满地疮痍。
姬缘早早收好了圣旨,坐在一边喝茶。
微烫的茶水滚入喉咙,反而唤醒了冰冷躯体里的一丝暖意,熨帖无比。
这一场至关重要的戏,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只不过是根据宣和帝的表现,决定处理他的方式。
“议和!朕要议和!金国南征,大宋不保!灵初,你真要看这江山遭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