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床上,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微微发热的右手手背。
他尽量平复气息,小小声地发问:“你是谁?”
——圆睁时宛若猫儿一般的眼睛在房间里逡巡一周,果不其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明明召唤出了从者,却连我的存在都察觉不了,果然是连魔术师都称不上的小鬼。”
那个凭空出现的声音低沉而颇具磁性,尽管从里到外都浸透了昭然的嫌弃和生人勿近的冷漠意味,却并没有无视栉名琥珀的问题。
“不需要圣遗物、不需要召唤阵,甚至对圣杯战争毫不知情……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依旧被圣杯选中,被动召唤出从者,这只能说明一点——”
“你拥有圣杯也为之认可的、隐藏于心中的强烈渴望。”
“我好歹也算是阿尔斯特战士的一员。既然作为从者被召唤,就会做应该做的事。那么,我年幼又弱小的御主啊,做好准备走出这里、大开杀戒了吗?”
“…………”
在更为漫长的沉默之后,艰难地试图消化接连出现的陌生名词、最终理解不能选择放弃的栉名琥珀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满脸毫不掩饰的茫然。
“……听不懂。所以,你究竟是谁?”
胸腔中升腾而起的战意和杀意被硬生生冲散,有被御主蠢到的Berserker短暂一滞,很难说清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
虽然发现这次的御主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尚不懂得如何使用魔力的小孩子时就预感到会很麻烦,但现在看来,原本他想象得还要麻烦。
从者重新收拾好情绪,因为对未来所要背负的重担有所察觉,再出声回答的时候,那副对除战斗之外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漠然态度愈发明显。
“库·丘林(Cun),应召唤而来。”
“职介是Berserker。作为从者的我是你的枪、你的兵器。”
“有关圣杯战争的基本消息我会告诉你,所以竖起耳朵听好,不要再露出那种愚蠢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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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组御主(Master)和从者(Servant)彼此争斗,以杀死所有竞争者为目的,最后角逐出的唯一一组胜者将获得圣杯作为奖品——那是积蓄了无法计数的庞大魔力、能够实现世间任何愿望的满愿机。
手背上的令咒既是御主资格的象征,同时也能用来强制命令从者做某事,一次命令消耗一划。
如果三划令咒使用一空,那么御主对从者的约束将不复存在,甚至有些相性极差的从者还会反过来攻击御主。
因此令咒是非常珍贵的消耗品,非必要不得轻易动用。
很久没有人用如此严肃的态度跟栉名琥珀说这么多的话了。再加上都是与性命切身相关的重要情报,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床上抱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听得格外认真。
等到从者的声音止歇,他才若有所思地出声,挨个音节咀嚼着那个略显滞涩的名字。
“库·丘林……”
被叫了真名的从者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叫我‘Berserker’。你是想让包括敌人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继而轻易猜出我的底牌和弱点吗?”
栉名琥珀毫不在意地改口:“Berserker。关于你之前所说的,我有一个地方不明白。”
他注视着苍白手背上的令咒,一点一点艰难地构思着措辞。
“‘连圣杯也为之认可的、隐藏于心中的强烈渴望’——但我并不觉得,我有这种东西。”
如果他发自内心想要离开这里,完全可以用乖顺的配合态度争取生活条件的改善,等到取得去室外放风的机会后,轻易逃之夭夭。
再简单粗暴一点,其实在运用念力强化自身的情况下,现在的栉名琥珀已经能将窗户外侧的不锈钢围栏挨个折断。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他知道妈妈不想见他。事实上,过去三年之久,五岁之前的记忆已经不可避免地渐渐模糊了。
栉名穗波的脸庞逐渐像是隔着一层雾气,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加遥远。再想起来“母亲”这个概念时,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只剩下头顶被抚摸时轻柔的触感,还有海藻般的长发上萦绕着的,洗发水淡淡的香气。
“渴望”——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在如此炽烈地渴望着,什么呢?
呆呆坐着的栉名琥珀没能等到Berserker的回答。
“果然是个麻烦的家伙。”
在给出隐含嫌弃意味的个人评价后,从者便彻底闭上嘴巴,再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