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该走出这一步的,只是我执念太深,始终怀揣最后一丝侥幸,舍不得松开手。”
“现在终于舍得了?”罗闻夕放轻力度合上匣子,佯嗔道。
魏云熙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比你想象的还能出息那么一点点,这封和离书,是他得到消息不顾劝谏执意领兵驰援平州的那天晚上写的。”
罗闻夕看不得她此时还强装笑容,伸手拉平她嘴角的弧度,低喃着问道:“既然那时候就决定要离开他了,为什么还要死守在封云关......”
魏云熙不是行伍之人,她虽年幼失恃,又年少失怙,但出身侯府,家境殷实,见识过人心诡谲,但物质生活上尚算富足,那曾见识过战场的凶险与残虐?她本无守城之责,尽可以撤离到后方安全地区,牧云的毒箭便也没机会夺了她的小命。
“我虽然没有你守土开疆的志气,但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临阵逃跑也太怂了吧!”魏云熙的语气很轻松,“再说了,成王府享受岭南百姓赋税供养,我做不到抛下他们任虎狼掠夺凌虐。”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但总有些东西比苟活更有价值。魏云熙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英雄气节,她只是守住了自己人格的底线。
罗闻夕懂她,所以纵有再多的意难平,这一刻都会满足她的任何委托。魏云熙深知这一点,尽管心里愧疚,但还是开口嘱咐道:“我不想死后还要葬入王陵,在下面的世界还给
彼此添堵,只得麻烦你了,帮我把这纸和离书兑现。”
罗闻夕的背后站着靖国公府和阳武侯府,祖上又有监国公主的光环笼罩,有她出面,这件事应该不算太难。
果然,罗闻夕没有丝毫犹豫就应承下来,“好,我一定帮你如愿。”
“多谢。”
“少来这么肉麻的。”罗闻夕回她个白眼,“封云关得守,你可是立了大功,就算不动用我家的关系,皇上论功行赏,你这封和离书也能兑现。”
知道罗闻夕这么说是想让自己安心,魏云熙承下她这份情,发自内心地笑了笑。罗闻夕却被这笑容狠狠戳了下心,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你对自己的身后事,有什么安排?”
这话一问出口,一直默默守在房内的云珠忍不住哽咽出声,仓皇告罪退了出去。看着向来干练从容的云珠如此失态,罗闻夕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魏云熙的目光久久注视着门口,好一会儿才移开,缓缓开口道:“我死后,便火化了吧,骨灰就埋在爹娘合葬墓的旁边。我好像天生和父母缘薄,以后能长长久久陪在他们身边也挺好。”
罗闻夕点头应下,“家产呢?”
目光落在罗闻夕怀中的匣子上,魏云熙交代道:“和离书下面有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是我爹当年养在外面的一房外室,本打算秋猎之后就明媒正娶的,你帮我找到她们,带回崇都魏府老宅吧。”
罗闻夕皱眉,“她们?”
“那女人是个寡妇,带着个儿子。”魏云熙解释道:“不是我爹的。”
当年秋猎前,魏父曾经提过想要续弦,魏云熙虽然表面上支持,但父女俩相依为命多年,对于突然要多出来的继母,心里总还有着芥蒂,等到秋猎救驾魏父重伤过世,魏家内忧外患风雨飘摇,魏云熙连过多的悲痛时间都没有,等到稳固了家业之后再想起那对母子,思虑过后,便只派人每年送些银子过去,据回报,那个小子读书很好,人也勤恳上进,是个有前途的,那个女人也始终没有再嫁。
“云珠她们我都安排好了,稍后你帮我送她们回崇都。”魏云熙下颌微扬抻着脖子咽了口唾沫,胸腔内的痛感加剧,使得她呼吸越来越吃力,罗闻
夕作势要喊人请良医,却被魏云熙扯住了衣袖,“不用了,时候到了......”
酸楚的哽咽卡上喉头,罗闻夕赤红着双眼去翻自己的香囊,掏出一个不及巴掌大的莹润白瓷瓶,魏云熙再度扯了扯她的袖子,摇头。那是罗闻夕用来保命的药,自己能再度醒来并坚持到现在,恐怕已经服过一颗了。再用,只是浪费。
罗闻夕颓然垂下手,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魏云熙想再扯扯她的衣袖,告诉她稍微哭一会儿就得了,不然自己会走得不安心,但这次毒性发作得异常迅猛,她开始说不出话,感受不到痛感,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阴暗,伴随着剧烈的耳鸣,惶惶然中她忽然好想听到了屏风被撞到的声音,还有个焦急的声音哭喊着,似乎喊着什么王爷。
是江蕴青吗?是他回来了吗?
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魏云熙暗暗想着,要是能再见江蕴青一面就好了,哪怕只一眼。因为自己在和离书上写明了,此后生生世世再不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