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郭芙匆匆赶到洞外，正见到两位老人一动不动地相互抱着，山谷间尚且兀自隐隐传来二人大笑的回声。

杨过在他二人身边，惊骇地伸手去拉洪七公的手臂，一却拉而倒，又俯身看向欧阳锋，手指探向他的鼻息后颤抖地缩了回来。

郭芙见状，颤了颤，欲迈的腿忽的有些软，走起路来若踩在虚虚的云端，几乎跌跌撞撞地到了洪七公身边，她嘴一抿，似要哭泣一般，脱力跪倒在地上。

只见洪七公神色安详，脸上犹带笑容，身上的余温未散，看上去不像死了，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郭芙素来未见过死人，此时猛地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切毕竟都太荒诞了啊，明明昨日他还说今天他们就可以下山了的，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久久地看着洪七公，总疑心他下一秒就会偷偷地和她眨眨眼。

然而直到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金光在雪地里折射出虚幻到令人无力的光来，洪七公也没睁开眼睛。

郭芙和杨过此时又惊又悲，杨过虽然没了主意，但他到底是长郭芙几岁，不该在此时沉默，他心想洪七公曾假死三日三夜，莫非二老又是假死？但瞧这情形却实在不像，心中虽悲痛，口中却安慰着郭芙又如安慰着自己一般地道：“或许他们死了一会，又会复活。两位老人家武功这样高，不会就死的。或许他们又在比赛，瞧谁假死得久些。”

郭芙忙将眼中的泪收住，她点点头：“你说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二人便就在两位老人身旁直守了七日七夜，然而每过一日，指望便少了一分，但见两人脸上变色，才知当真死去。

到确定了洪七公死去后，郭芙当下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大哭一场，这七日里的煎熬苦痛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她心里既是苦痛，又是怨怼，心道七公公答应了她要带着她走遍四海吃遍天下，怎的却不守信用地这样离开了呢？他若听了他们的劝，不要和欧阳锋一比高下，或许就不会到这一步了。他到最后一刻也是欢喜的，可是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一欢喜离去，她会有多难过么？

这样哭到后来，她气力不足，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杨过赶忙扶住了她。

郭芙察觉到杨过身上的温暖，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这冰天雪地里只剩下他二人了，华山之大，如此寒冷又寂寥，便是路过飞鸟的鸣叫都显得那样响亮渺远。

郭芙眼见这大片的雪山宛若滔滔海浪，几乎是铺面而来的逼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吓得一哆嗦，用了仅剩的力气抱住杨过的脖子，抽噎道：“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在这世上，人这样小，命也这样虚无。要是不抓住什么的话，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无助淹没。

杨过顿了顿，轻声又坚定道：“好。”

郭芙听后，吸了吸鼻子，这才敢放任自己从这七天七夜的困苦中脱离，彻底沉入黑暗。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天空依旧明亮，但郭芙知道她不可能才睡了一两个时辰。

杨过在洞侧并排挖了两个坑，将两位武林奇人放入其中。洪七公的酒葫芦，以及两人用以比武的棍棒也都一起放了进去。

杨过的眼睛也有些发红，约是在郭芙没看见的时候也哭过了，他见郭芙醒来，声音有些沙哑：“你再去看最后一眼吧，我们该将他二人葬了。”

郭芙依言走到洪七公身边，看了许久，终是伤心不已。她想如七公公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到头来却掩埋于这样寂寥的雪山，这里别说美食，就是活物也难见，什么荣名，什么威风，也终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这样想着，郭芙流着泪，一把一把地将土盖上去，她始终不愿将土盖在七公脸上，然而土粒散开，终是一点一点地淹没了七公的脸。

杨过埋好欧阳锋后，拉起郭芙，两人恭恭敬敬地在墓前磕了八个响头。

待他们起身，只见二老当日恶斗时在雪中踏出的足印都已结成了坚冰，足印犹在，躯体却已没入黄土。他二人踏在足印之中，回思当日情景，不禁又伤心起来。

郭芙呆呆地看了过了半晌，忽然道：“你义父赢了七公公，七公公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杨过默了默，慢慢道：“老前辈佩服爸爸，能解出最后一招，便是老前辈也开心的。与他二人而言，武功一事，朝闻可夕死吧。”

郭芙闻言，低低道：“他二人比了这么久，终是你义父略胜一筹了。”

杨过却道：“不，你错了，义父虽然了得，终究是逊于洪老前辈一筹。那打狗棒法使出之时，义父苦思半晌方能拆解，若是当真对敌，那容他有细细凝思琢磨的馀裕？”

说完，叹息了一阵。

郭芙点点头，脸上却也没有什么开心的表情。她想大地茫茫，人若一片树叶，待得寿数尽了，随处飘落躺下也就死了。在这华山顶上不满一月，她却似已渡过了好几年一般。上山时开心恣意，无所忧虑，此时却觉世事只如浮云，赢了也好，输了也罢，这世间除却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杨过见郭芙闷闷不语，不似往日模样，知道此事对她的冲击太大，起了带她离开伤心地之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