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镜像

“你觉得人的寿命很长吗？芩弋姝。”

酒吧里光线隐隐绰绰, 角落圆台上有酒吧驻场的附近大学音乐生放空嗓子唱一曲慵懒的爵士《Any Time ， Any Day , Anywhere》。

吧台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

芩弋姝穿着撑场面的el高档套裙, 搭配的同品牌首饰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前辈借给她的。

而在她对面，男人穿着灰色的西装，白色衬衫半开没有打领带, 手腕一只鹦鹉螺，他只是一边浅酌一杯威士忌，一边将沉静的眼神投过来。

芩弋姝咽下一口调酒师刚送到的斯普莫尼，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中年调酒师将金巴利, 葡萄柚汁, 汤力水摆在台面上让她看过后开始调酒。

她咽下这一口涩中带甜的酒说：“不觉得, 比起蚂蚁自然算大，比起宇宙的寿命自然如同尘埃遗忘渺小。”

男人浅笑赞同道：“是啊, 一个人能活多久？70, 80就已经算长寿了，然而人的青春有几年，十年？用有限的青春去赚取你一辈子有用的事物，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买卖, 你说对不对？”

说这话都时候, 对方就这样盯着她看，他说话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在那样的漫不经心的眼光面前一切辩论都成了无用之物。

人在他的面前, 人格和自尊都是可以购买的, 和货物一样都可以作为买卖, 不……或许更廉价, 因为市场上那些可以买卖尊严的价值远远比不上他们身上的一块表，任意一件保险柜里的宝石。

永远不要妄想去改变这种人，因为在他人的人生信条中可没有怜悯这种东西，因为他们是狮子的认知，狮子永远不会去怜悯羚羊，他们只会陶醉于其血肉的鲜美。

芩弋姝放下酒杯，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说：“我努力学习，从一个小镇考到好学校，只是因为我不想沦落到为了金钱买卖自己，被绑架在一个以男人为主的琐碎事情里。”

“没想到，芩弋姝…你是一个有上进心且很有自尊的女子。”

芩弋姝轻呵一声，十分温柔道：“少来这套，自尊在你眼里并不值钱，或许还比不上你的表一次维护费用。”

“……也很聪明。”他补充。

“那就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芩弋姝抿嘴。

“虽然失礼，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支付一个令你满意的费用。”

“不要。”

“为什么？”

“为了不满足你的开心。”

“什么意思？”

芩弋姝直视对方打量的目光，放慢语速吐字清晰：“我今天接见你的衣服是用我全部资金买的，吊牌被我掖在内侧，打算应付你后就去柜台退掉，首饰是借的，整张脸上的彩妆是国货，头发是自己卷的。

你当然有资格蔑视我，你的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学识，可以轻易看透我的浅薄；你的自小生活的高度，可以看透我的穷酸；你的年薪足以蔑视我这样或许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些钱的人。

我在你面前一无所有，我仅有的自尊都可以让你用金钱轻易衡量。

但就像你说的，人类生命如此短暂，为什么我要为了一点金钱，就要委屈自己让你痛快呢？”

他愣了一会，随即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会被你用我的话将我堵回去。”

芩弋姝眼神很冷，嘴角却勾起：“不是所有人都会顺你心意，要接受这一点，虽然对你这种人很难。”

“我这种人？哪种？”

“享受乐趣，很难会有挫折的人。”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我这一单的挫折了吗？”

芩弋姝端起杯，示意坐在她对面的人碰杯，如果从远处望过去，欹坐的两人英俊美丽如同一对般配情侣。

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喝完最后一滴，芩弋姝半咬着柠檬皮，让它掉回杯子里，随即她拿起包示意结账，回头说：“是啊，我已经准备好失去这个工作了。”

准备扫码时候，一只手将她付款的手按住，芩弋姝抬起头，而在她身后的人对服务生说：“我来付款。”

说完，他平静地望向芩弋姝说：“即使被拒绝，也不能没有风度，更何况，你这一单我并没有说不要。”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如果之后有需要还可以再和我联系，不过……也许要不了多久。”

说着，男人微笑着单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

回望一生，芩弋姝从不后悔自己做下的选择，在保持自身底线的同时周旋在各色人之间。

已经经历一次的过的她，对于死亡也不是很恐惧，想必即使有被系统废弃的那一天她也能坦然接受。

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又作为一个东西被摆盘上桌。

在这世界结束之前，稍微让她做一些顺心所欲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