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把酒话桑麻26
段祐言的县令岳父是来干嘛的呢! 来帮段祐言的! 他也知道自家哥婿前二十三年都在学医, 最近两年才开始学着科考,没正儿八经地学过写字,手被医馆的大夫教着写药贴写废了, 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 难看死了。 可是真才实学他也是有的! 学医的脑袋怎么可能不好?他连那些疑难杂症书都能背得下来,小小的几本科举书就背不下来了? 而且他看过他家哥婿的文章,破题思路一针见血, 就是写着写着容易写偏, 这可能跟他前二十三年都在学医有关, 写着写着就往医学上扯了。 不过只要他把这个毛病改掉, 相信他做出来的文章和题都不会太差。 怕就怕,主考官看到他那手字, 看都不想看他的文章, 就直接给判落了。 要是输在没有真才实学上,他认了也就认了。要是输在这字上…… 想想,盛致远都觉得心梗。 恰巧他家锦哥儿来求,他略微一思索,就来这府城做了个顺水人情。 盛致远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可他当年好歹也是个二甲进士, 考进过翰林院当过检讨的, 奈何他对整理那些枯燥的文稿不敢兴趣,后来吏部有出缺,他就自请去吏部任职了。 奈何吏部的工作也不好做, 得罪了上司,将他的侄儿分配去了一个偏远地区, 他就被寻了个由头, 降职发配到昌南当县令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 宋云帆看了眼盛致远的拜帖就同意接见的原因。 要换个连翰林院都没进过的县令,大半夜的拿着拜帖来考院外拜访他,他没有打出去都算好的。 宋云帆在考院的正厅接待了盛致远:“盛兄,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一别三年,盛致远再见到宋云帆心中五味杂陈,当年他们同在翰林院为检讨,现在他们一个被派遣出来做这一府学政,一个被降职当县令,还真是人生百态,各有各的不同。 “宋大人。”虽说翰林院检讨只是个从七品,比他这个正七品的县令还要低一级,可翰林院出身清贵,说不准哪天就直达天听,平步青云了,所以该有的礼数盛致远都给宋云帆做足了。 宋云帆躲开了他的礼:“你我同为同僚,盛兄这是做什么,要见礼,也和该是我为盛兄见礼才对。” 盛致远笑笑:“今时不同往日。” “有什么同不同的,都一样。”宋云帆摇摇头,大家都是坐冷板凳的,就不要见来见去的了,他直言道,“宋兄今日来访,所为何事啊?” 盛致远老脸一红,他一生正直,这还是第一次动用关系徇私,难免有些不自在:“是这样的,鄙人不才,有一哥婿,是这永安府的人,今年正好下场科考……” 宋云帆一听就明白了,神色冷淡了些:“盛兄可是要我给他网开一面?” 盛致远哪有这个脸,科举要是让主考官光明正大舞弊一个人,查出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且他和宋云帆也没有熟到这份上,至多就是个点头之交,就算他面子再大也不可能让人家去做这般大不韪之事,于是他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我这哥婿虽然为人木讷了些,但也不完全是无才之辈。” 听到这里宋云帆神色才好了些:“那盛兄这般作态又是为何。” “哎!”盛致远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只可惜,我这哥婿有才是有才,奈何一手字,实在不堪直视……” “知晓这次的学政是宋兄你……”盛致远顿了顿,不会拍马屁的人,小小的拍了个马屁,“苏州出人才,宋大人见过的文人墨客多如牛毛,永安一偏隅之地,写出来的文章入不了宋兄之眼,何况是我哥婿那一手烂字。” 说着盛致远向宋云帆拱了拱手,也不白要他人情:“凑巧,再过几月,恩师就要告老致仕,我想送恩师一块功德碑,置于恩师家乡。如若宋大人能不嫌我那哥婿丑字,公平阅卷,不论成绩如何,这功德碑,我想宋兄比我送更合适。” 盛致远说话点到即止,顺水人情他是送上了,至于宋云帆他要不要,他也不问,当即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反正他该做的都为段祐言做了,要是段祐言的文章实在不可取,落榜了,那就是他自己学问不努力,咎由自取! “岳父大人。”段祐言不知道盛致远来府城是为了他,还以为他是来府城办事,在马车外看见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盛致远帮是帮了段祐言,但他一看见这个哥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这个哥婿一看到他,一看到他家锦哥儿就一副冷言冷语,好似他们家对不起他的模样,他就对他更没有什么好颜色了。 “起来吧,”盛致远冷冷地扫了眼他那一见到自己就垮掉的脸色,“考完试还不赶紧回家伺候夫郎,在外面闲逛这么多天作何?怎么?自觉自己考上秀才了?就可以摆脱赘婿身份?自立门户了?” 段祐言身后还站着裴望舒几人,被盛致远这么毫不客气地当着他几位朋友的面,将他觉得最羞耻、最难堪的事说出来,他整个人面色都有些扭曲了。 他不敢去想,他的几位朋友知道了他赘婿的身份如何去想他,如果说许怀谦入赘是因为身体不适加之迫不得已,那他呢,他一个手脚健全、家庭和睦的人去入赘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想他是个攀龙附凤、曲意迎逢的人? 一想到他的朋友会用一言难尽、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的表情看他,段祐言觉得呼吸都在难受。 他不敢回过头去看几位朋友的神情,因为他真的得罪不起他的这位县令岳父,只能握紧拳,倍感羞辱地垂下头,应了一声:“小婿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