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你怪过我吗？

女孩子猝不及防的话让五条悟愣了一下，但他仍旧维持着唇角的弧度，似乎不解地问：“嗯？为什么要怪你？”

“杰的事情。”

“啊啊，果然。”

五条悟叹气，塌下肩膀，露出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

他用那只撑着下巴的手挑起绷带的一角，一只比朗朗晴空还要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露出来:“柚月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当年，诗柚月是2005年的秋天来到高专的，然后在第二年的冬天离开。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高专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最让诗柚月刻骨铭心，是2006年夏季时少年们接到的一个护卫任务。

那天高专的警报声莫名响起之后，和硝子正待在高专医疗室里她们，不允许出去。

她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高专的警报声响了很久很久，直到外面的爆炸声都停了，警报声仍旧没停。

后来，两天不见的夏油杰被送到医疗室来的时候气若游丝。他在经过家入硝子的治疗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出去找人。

出去的是两个人，但是被送到医疗室来的只有一个人。

家入硝子没有问起另一名同期的情况，也没有问他要去找谁，只是无言地看他离开。

晚上的时候，高专的警报声终于停了，诗柚月不止看到了夏油杰，还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五条悟，以及那具被少年们带回来的尸体。

自称[最强]的少年们在那次的任务中栽了个大跟头，自己命悬一线，护卫对象死去。

但是他们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在去做普通任务的时候，依旧会把她带上，任务完成后的第一件事，除了回高专外去哪都有可能。

明明是靠着她才拿到的儿童限定套餐，却还要很恶劣地拿走套餐中给小孩子的玩具。

请假时，和班主任老师大义凛然地说是带她散散心去游乐园玩，结果到了游乐园之后三名高中生玩一个比一个开心，还差点把她弄丢了。

有一天，午睡的她被五条悟捏住鼻子和嘴巴地吵醒，然后被强行带出去买甜品。

带着起床气的她和五条悟不分场合的闹腾被店内的客人骂了，那一天，她第一次听到了夏油杰内心的声音。

后来，诗柚月发现夏油杰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她。

不久之后，她离开了高专回到秀知院上学。

再见到夏油杰的时候，是在夏季的花火大会上。那天是五条悟给她检查咒具的日子，不止是少年们，还有家入硝子也一起来了。

有着一双狭长狐狸眼的黑发少年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但是诗柚月一靠近他就听到了‘吵闹’的声音。

少年微笑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她也没什么都没说。

最后一次听到夏油杰的消息，是不久后一个闷热的傍晚。

那天，五条悟忽然来秀知院找她，然后告诉她夏油杰在任务中杀掉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叛逃了。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诗柚月震惊又觉得理所当然。

同时，她也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动摇。

她不喜欢把别人的秘密公开，所以就算她知道夏油杰的心态出了问题，也没有对任何人提及。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看到白发少年脸上的鲜活与肆意被茫然取代的时候，她反思过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

【说什么‘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剩下的就是竭尽所能地去实现它’，那种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啊。就算是我也不行啊。】

诗柚月不知道五条悟说的荒唐的事情是什么、夏油杰又为什么做不到，可她觉得夏油杰的那句话是没错的。

一个人对自己的生活做出了选择，那么剩下的只需要为它负责就好了。

是对是错，都由自己承担。

所以——

诗柚月看着那只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蓝眼睛，语气平静地说：“我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只是她长大后，才慢慢意识到朋友、挚友代表的是什么。

杰的行为出现那么大的转变，从情绪上来说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发生的，悟一定能猜到她可能早就发现了什么，但是她没说。

如果她在事发前，或者更早一点的时候说出来，他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唯一的挚友？

诗柚月不知道这个‘如果’会带来怎样的变化，也不知道五条悟心里的想法。

但她知道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她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直到刚才。

原本言行无忌、不会考虑别人心情的少年在这些没见面的日子里，已经慢慢变得温柔了起来。

尽管还是很轻浮跳脱，可是他开始关注身边的人。

那句‘要是以后出现了小柚月不能理解的事情，要记得回来问老师’，实际上在防止杰的事情再次发生，或许夜蛾校长的面谈也和这个脱不开系。

毕竟，直面人心的她，不管怎么看都很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掉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