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
规则是什么?
——就是看不见的, 却必须遵从的规律与法则。
换句话说, 在这栋楼里, 如果规则定了楼永不塌陷,那么无论如何, 就算火一直烧下去, 就算是违反物理常识, 这栋楼永远都会存在。
也就是说……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救援。
只有无穷无尽的火。
——这是一座无望的监狱。
白落落愣愣的站在原地, 脑子里一瞬间掠过了许多种念头, 她甚至偏过头,盯着窗户那里瞧了许久。
沈默坐在沙发上, 黑珍珠般的眼睛静静望着她。
半晌。
白落落叹了口气,极缓慢的走过去, 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
比起摔成肉酱, 还不如暂时先呆在这里呢。
两人沉默了许久。
空气中的温度越发炙热,让白落落觉得自己是烤架上的乳猪,简直浑身都冒着香喷喷的肉味儿,快要熟了。
白落落慢慢仰起头, 盯着上面扭曲的空气。
她嘴唇扯动,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嗓子发出干裂到极致的疼痛。
良久,白落落忽然道:“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吗?”
沈默顿了顿,抬眸望向她。
白落落望过去, 认真道:“如果最后……不管我们谁能活着走出去,都要帮对方完成心愿,怎么样?”
尽管谁都知道,他们很难活下来了。
沈默没说话。
白落落顿了顿,却自顾自的说起来:“如果……最后你能活下来的话,就帮我尝尝街角那家新做的蟹黄小笼包吧,一定要记得沾醋哦!还有……替我走出去,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子……”
“……啊,还要去趟学校,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我,你告诉他,我赴不了约了……”
沈默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像是把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白落落的喉咙越来越干涩,最后堵在喉咙里,化作一道模糊不清的呢喃,声音渐渐低微下去。
她的唇角干燥起皮,靠在沙发上,睫毛无力的眨了眨,似乎要闭上。
沈默却突然抬起身体。
他伸手从散落着凌乱物品的地上,捡起一张白色的横线草稿纸。
纸张发出一道清脆的“哗啦”声,白落落睫毛颤了一下,勉强睁开眼。
沈默低垂着眸子,修长的手指将白纸对折了几道,翻开,再撑起来,不一会儿,就叠成一个巴掌大的小皇冠。
那小皇冠简陋的很,上面还有黑色的水笔痕迹。
但确确实实是个皇冠。
沈默扭头望向她,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映着火光,灼亮的吓人。
“你愿意为我戴上它吗?”他问。
白落落脱力的靠在沙发上,眼前模糊一片,闪烁着炫彩般的光。
她根本听不清沈默在说什么,但还是动了动干涩的唇,微不可闻道:“这……是你的愿望吗?”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沈默道。
白落落听见了愿望两个字。
她艰难的扯动唇角,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
“好。”
话音刚落,她漆黑的眼睫便垂落下去,整个人悄无声息的陷入沙发里。
沈默却双手捧着那简陋的王冠,端端正正的戴在白落落头上,还伸出手指,轻轻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模样认真极了。
白落落头上压着一顶白纸做的王冠,安静的躺在沙发上。
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屋里静的没有丝毫声音,只有楼下传来火焰“噼啪”的炸裂声。
沈默抿了抿干裂出血的唇角。
他定定的望了半晌,忽的将右手的绷带解下,露出伤痕累累的手掌。
紧接着,沈默面无表情的一握拳,伤口便重新崩开,鲜血涌出来,沿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瞬间被雾化成一团血气。
沈默将指尖贴近白落落的唇边。
一滴滴鲜血落下,浸湿她干裂的唇缝,染上一抹浓烈到极致的艳红。
半晌。
白落落的睫毛忽的颤了颤。
她下意识轻轻抿唇,像是饥渴的小兽,急切的吮吸着突如其来的甘霖。
沈默无声的攥紧了掌心,更多的鲜血满溢出来,他脸色愈发苍白,却仍眨也不眨的盯着白落落,漆黑的眼眸纯粹极了。
是的,规则不准出现水。
但却允许有血。
血与火,本就是如此相像的东西。
恰如地狱。
*
公寓楼内,熊熊的烈焰燃烧着,似乎永远不会止息,火焰冒出的黑色烟气,在空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仿若一只只狰狞的鬼爪。
闷热而安静的房间中央,忽的响起一道低低的咳嗽声。
“咳……咳咳!”
白落落扇了扇长长的睫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眼便是熟悉的天花板。
她愣愣的瞧了会儿天花板,延时的记忆才缓缓回炉,半晌坐起来,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
火焰已经蔓延到了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