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恶
“好,好得很!”贾琏跳起脚来,口不择言道,“我花了钱,还有命赚回来。你手上沾了多少血,恐怕自个儿都数不清罢。如今变成这样什儿,岂不知是老天爷给的报应!”
他这话完全是在杀人诛心了,凤姐一时没了言语,沉默片刻,道:“好歹也是多年的夫妻情分,竟抵不过那些游荡贱妇吹的枕头风,不如我这就死了去!”
贾琏冷笑一声:“呵,死,你会舍得死?”
墙外的黛玉和紫鹃已然听呆了。
又是一阵沉默,凤姐冷静下来,道:“是,二爷说对了,我舍不得死,就算死,也得拉二爷一起,生前为夫妻,到地底下,我也求着阎王爷赏脸,与二爷再续夫妻前缘,也不枉费这毕生的经营。”
贾琏似乎被她吓到了,音量明显低下来:“什么死不死的,大早上净说晦气话,好生晒你的太阳罢!”
他话音刚落,紫鹃连拉带拽地将黛玉拖到了拐角处掩着,只听内院门“吱呀”一声,贾琏的脚步声重重响起,从另一条道离开了。
凤姐的哭声自院里响起。
黛玉一脸愁苦,紫鹃想了想,若不进去同凤姐打招呼说说话,平儿回来但凡问起,必得露馅不可。
紫鹃用嘴型对黛玉道:“等等。”
凤姐的哭声渐小,紫鹃扯开嗓子道:“姑娘,那棵树生得多好,可有名儿?”
黛玉立马会意,同样响亮回道:“凤姐姐院里的树,我哪能叫得上名字,待会儿问问她罢。”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现在院门口,一眼瞧见了王熙凤。
日近夏末,太阳没那么毒辣了,她半躺在垫着软枕的藤椅里,见着黛玉二人,支起身子招呼:“林丫头来了。”
黛玉忙上前替她掩好腿上的小被,回话道:“凤姐姐不用起,我们来看看你。”
凤姐脸上的泪已擦拭过了,生病了没带妆,不复往日的骄纵明艳,却生出一股小女儿家的柔弱,看着倒年轻了些许。
凤姐硬挤出一个笑脸,对黛玉打趣道:“平儿出门办事去了,我又这样,可不能给你沏茶水喝了。”
黛玉笑道:“不妨事,方才在门口见着了平儿,说了几句。”
院里有方窄木桌,配了两把椅子,紫鹃拿了一把过来,安放在凤姐的藤椅旁,扶黛玉坐下。
凤姐看着紫鹃做事,又看向黛玉道:“好丫头,瞧着气色不错,真真是有福的。”
黛玉打量了内院一番,问:“凤姐姐,这院儿里伺候的丫头呢?平儿出去办事,总得有人看顾着你罢。”
凤姐抿唇笑笑,道:“可算我无能罢,嫁来多年,竟没给自己养出几个得力的丫头,除了平儿,倒没有顺手的可用。”
见她如此说,黛玉只好揭过这个话题,问道:“巧姐儿呢?”
提起女儿,凤姐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柔软:“她在房里跟着奶娘学女红,手笨眼拙的,倒常常将指头刺破,我瞧过几回,看着生气,索性没管她了。”
黛玉想起上回给凤姐的承诺,斟酌着言语,尽量委婉地道:“针线女红伤眼伤手,这种活计多时也用不上,略懂一二即可,重要的时候,还不得交给正儿八经的绣娘来做。巧姐儿身份尊贵,不用伤着自个儿。”
凤姐盯着黛玉,仔细想了想,问:“林丫头觉得,巧姐儿学些什么更有用处?”
黛玉:“主子姑娘别的不说,读书识字、看账管账、识人御人,这几样可得会的。”
凤姐管家这些年,深知自己在学问上吃过不少亏,黛玉此言完全说到了她心砍上,拉着黛玉的手笑道:“你不仅有主意,为人更是大方贴心。”
黛玉看了眼紫鹃,将功劳一把推给了她,对凤姐笑道:“我这丫头有句名言,叫那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虽不懂数理化是啥,大约是数字、管理的意思罢,倒给了许多启发。”
紫鹃“害羞”地低下了头。凤姐夸道:“紫鹃是个好丫头,我便听你俩的罢。”
聊了一通巧姐儿,或许凤姐病的这段时间闷着了,大有说话的兴头,给黛玉讲起府里的一些八卦。
“年景变了,府里出了这许多事,就连搬出去的宝姑娘那边,也是不得安宁。瞧着还得寻个黄道吉日,去寺庙里拜拜。”
自山庄避暑回来,黛玉一直没见着宝钗,忙问:“宝姐姐那边怎样了?”
凤姐故作叹息地道:“还不是呆霸王那遭瘟的媳妇儿,惹的全家不得安生,不过总的说来,两个都非善岔,过得一团乌烟瘴气。”
说到薛蟠和夏金桂,黛玉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香菱,急问道:“怎么回事?”
凤姐道:“薛大没搬出梨香院的时候,成日介同下人斗鸡走狗,大家看在亲戚关系上,没说重话。他倒是从里头得了趣儿,搬出去后亦是如此。前几日听说在外头与人斗鸡,惹着了某个人物,不打听不知,一打听,竟是忠顺王府管事的独生子。”
紫鹃微微皱眉,想起书里曾写,忠顺王与贾家不仅素无往来,并且一贯不对付,当年宝玉挨打,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宝玉与蒋玉函私下厮混,被忠顺王府找上门来,惹得挨了一顿胖揍。
只听凤姐继续讲道:“薛大一打听,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