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埋案苦画的日子就像是水一样,不知不觉地就从指缝里面溜走了。
十月份的时候,考试院就在网上放出了今年的艺术考试信息和官方的艺术考试大纲。
因为每年的考试政策、专业考试科目以及评分标准可能都会有所变动,他们画室专门开了一个讲座来给他们答疑,并且对今年的考试大方向进行了预测。
上面的老师在滔滔不绝地讲,殷刃在下面有点昏昏沉沉地听着,人在柔软的绒布靠背椅里面一点点的往下滑,眼看就要看不见了。
“干嘛,好好听呢!”
坐在他旁边的楼谏看他一眼,在人手背上轻轻扭了一下。
殷刃一惊,就往上挪挪身子。
“哥,哥你听就行了。”
昨晚上睡得晚了,他这个时候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连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了。
“就,就让我再闭一会眼,唔我要困死啦——”
抓住了他哥的那只手贴在脸上蹭了蹭,他长长的睫毛又合上了。
他哥的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楼谏看他一眼,也心软了,将手搭在扶手上由他去了。
好在政策的事情很快就说完,他们回了画室,过一会就有老师来一个个地喊人,拉他们到小黑屋里面去和他们聊高考志愿。
楼谏先进去的,甚至还没聊到五分钟就插着兜走了出来,在他身后的老师一脸无奈。
他对着小孩儿招招手。
“该你了。”
殷刃聊得倒是久,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有点闷闷不乐。
虽然旁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他还是一样的没什么表情,但是楼谏多了解他。
一眼就看了出来。
“怎么啦宝宝?”
又回到画室里,楼谏将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画画,另一只手垂下去,和他的手碰了碰。
殷刃的手藏进了袖子里,不让他哥动。
“老师说我现在的水平还不是很稳,如果一心只想要冲帝美可能有点风险……
“但是如果选南方的那几所美院,专心备战其中一所,那几乎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他劝我不要好高骛远。”
殷刃郁郁地将头搭在他哥的肩上。
“哥,你准备去哪所学校啊。”
“当然是帝美啊。”
楼谏扬了扬眉。
“哦。”殷刃听到了理所当然的答案,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又是沉甸甸的。
他想,对啊,他哥画得那么好,的确应该去那么好的学校。
不像是他……
“嗯。”
楼谏落笔,顶着小孩有点沉的头继续画。
“你也得去。”
他画着画着,冷不防冒出来一句。
“啊?”殷刃有点呆,微微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也要跟着我一块
去帝美(),你没听明白吗?
楼谏皱眉(),转过头去,用笔杆在他的下巴上轻挑了一下。
“我,我吗?”
殷刃诺诺地看着他哥的眼睛。
“啧,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啊。”
楼谏不耐烦地踢了踢凳子,伸出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压下来,和他面对面看着。
“你,不准给我去别的学校,听没听懂?”
“你哪里不行了?
“——你在我们画室里什么时候排名掉出过前三名?”
“哦,哦……”
殷刃感觉他哥的手很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一下子就稳当了下来。
像是落了船锚的船,外界的那些风浪离着他远去了,他安安稳稳地停在他哥的海港里。
“我不准你再那样贬低自己了。
“我要你记住,殷刃!你一点都不比任何人差,你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小孩儿,你的天赋甚至还在我之上!”
楼谏看着小孩黑沉沉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像是熄灭后又被重新点亮的蜡烛。
他这话没有说错,这一辈子在他的调教下,小孩儿的画技已经比上辈子这个时候的他好了太多太多。
就像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璞玉,上面的灰尘被拂去,闪出下面细腻润泽的光来。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他的心已经老了。
他画不出很多自己曾经年轻时候可以轻而易举画出来的东西。
技法太重,虽然画工无可挑剔,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地失去了一部分的初心。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的殷刃可以。
——他才十八岁,他还年轻。
他是曾经在那本只谈恋爱的三流原著里面都被定为才华横溢的存在,他可以去画出任何一副他想画的画。
他可以成为任何他想要成为的人。
“但是,但是我还是有些害怕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