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餐
后山上能吃的东西其实不多,王青从家里走之前说了不往树的高处爬,可下面的枝丫上嫩芽能有多少?于是晚上篮子里的香椿芽只刚刚够借个味儿的。
虽然香椿是少了些,但看在现在还勉强算春耕时节,干体力活需要吃得好一些的份上,刘老太还是做了一顿面条。面条黄中带黑,颜色不怎么好看,但磨面的时候被碾得够细,上面撒了微微泛红的香椿芽,看起来也让人食指大动。
作为下田干活的主要劳力,王学文的碗照例是最大的,其次是刘月娥。刘老太年轻时庄稼活也是一把好手,虽然这几天总是下雨,女儿和姑爷都怕她往地里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只让她做家里的活,但刘老太对今年的天气也是忧虑得很,晚上吃饭之后还特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朝起红霞晚落雨,晚起红霞晒死鱼。’看样子龙王爷的喷嚏是打够了,想来这几天天气也要好了。”
人间下雨原是因龙王爷打喷嚏这种说法王青是听姥姥说过的,“主管京城的龙王爷最近莫不是是风寒了吧。”王青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声,扭头向外看去,果然天边的云彩已经有些泛红,像是有人画完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之后在云端里洗了笔,晕染得那一片云彩都带上了粉色。王青前世看惯了天气预报的,对于看天色来判断气象这项技能掌握得熟练度几乎为零,但也听说过如果晚上出了火烧云,第二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转过身就见王学文和刘月娥的脸上都带了笑影儿,“现在地里的苗也都补得差不多了,要能少下几场雨,倒是一件好事。”
王家人的话还是说得太早了。随着天气一天一天地热起来,老天爷像是在春天已经完成了今年的降水任务一样,再没有下一场雨。王青眼睁睁地看着桌上的饭从不知道成分的混合面又变回了糙米饭,其中以还没脱壳的高粱为主,偶尔会有王青叫不上名字的豆子,颜色并不统一,黑、白、带花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豆子的体积都很大。
就是这样的饭,吴三丫听王青说了之后也是羡慕得很,“我家里的豆饭现在都以豆子为主了。”吴三丫瘪了瘪嘴,她家里的田其实真的不少来着,可谁叫吃饭的嘴更多呢?年景好的时候十岁以上的孩子一起下地还能挣回自己的口粮,但今年眼看着是不行了。
这样的年景说什么“豆子吃多了胀气”都是虚的,能吃饱就不错了。吴三丫一边把裤腿挽上去,身子不自觉地往王青那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像是准备说什么秘密一样,“我听说,河西村已经有牙婆在收人了。”
农业时代,地理位置差不多的村子一般贫富差距还是比较小的。听名字就知道,河西村和王青所在的河东村中间只隔了一条不宽的小河。王青家里在河西村倒是没什么亲戚,可听了吴三丫的话心中还是难免一凛,当即就“啊”了一声,忍不住喃喃道,“不至于吧。”
现在买卖人口是合法的,王青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农家没有卖儿卖女的。只是,为了做生意方便,牙婆大多都是住在县城里的,一般也只有某个地方出现了大规模的卖儿卖女现象,她们才会往村子里去收人。王青将出门时专门带出来的篮子在流动的河水里涮了涮,有些想不通,“没听说河西村有特别困难的人家啊。”
青山县紧靠京城,农家的生活比别处应该还是稍微好一点点的。毕竟,皇家有什么喜事,免各种税的时候,县里是不敢打折扣的。今年倒没听说要免税,但现在也还没到收税的时候呢不是嘛!现在地里的苗虽然长得不好,但秋天收税之前农家应该也没有大笔的开销才对呀。就算原本家里的条件没那么好,咬牙撑一撑,就算收不到好消息,但说不定到时候能有别的办法呢。
见王青这样,吴三丫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羡慕,转过头去紧盯着河水,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平静,“这有什么?就算现在不特别困难,但今年年景不好,拖到秋天再卖还多在家里吃小半年的饭呢,不如现在就卖了,省了家里的粮,还有一笔进账。”儿女多的人家,卖了一两个有什么要紧?
王青的手一抖,已经游到了她篮子口的鱼感觉到了水里的波动,顿时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迅速逃离了。王青不死心,追着那鱼又用篮子兜了两下,奈何水里实在是鱼的主场,最后到底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鱼欢快地往下游去了。
错过了那条巴掌大的小鱼,王青后来到底没看到差不多大小的,幸亏准备上岸的时候,王青在河岸上面积不规则的的小水洼里发现了十几条的泥鳅。
王青在王学文和刘月娥到家里之前,王青已经从厨房里翻出了刘月娥平时用来洗菜的盆来把泥鳅泡在里面。姥姥刘老太正在侍弄后院种着的小白菜,见外孙女拎着篮子直奔厨房,问了一句,知道那是外孙女和隔壁丫头去小河里摸回来的就不管了。等王学文和刘月娥从自家田里回来,王青带回来的泥鳅已经被她在洗菜的木盆里洗过之后,头用刀剁了、肚子里的内脏也抠出去了,整齐地码成一排,就等下锅了。
然后王青就被刘月娥在院子里“追杀”了两刻钟。
王青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我不是看你和我爹最近天天早起晚归的,太辛苦了想给你们加个餐么!”随着天气渐热,刘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