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人三分
而潭边上则坐着一个白衣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低声哼唱着那首土家摇。
暗淡而幽绿的火光照不清她的脸,却能隐隐感觉到她很美,若山鬼道人画里的那个女人!
莫非正主自个从棺中出来了?我脑门上顿时头皮发麻,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进还是退?
可一想到李大锤还在上头苦苦支撑,当下便往嘴
里灌了一大口雄黄酒。
酒壮怂人胆,当即提着阎王勾子就上了岸,对那道白影说道:“尘归尘土归土,纵然生前有万般苦楚冤孽,已拉了这么多人下来,该收手了!”
这白影对我的喝词置若惘闻,仍闻哼唱着唱谣,佛若安慈地哄着怀里的孩子入睡。
那凄楚让人心碎的歌声在诡寂黑暗的山洞中回荡着,有种说不出的心痛、凄凉。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当今这世道生不如死的好,既然已死就该入土为安,只要现在肯收手,我定为你和你的孩子做一场水陆道场好生超渡,以图早日轮回,说不定来世还能再续母子缘。”
边说着,边缓缓靠近,话音刚落便接近那白影十步之距,这才看清楚眼前哪来的婴儿,又哪来的白衣女鬼,分明就是一个披头散发、混身散发着衰败死气、身穿一身女人衣服的邋遢老头。
这不是李敬山还有谁!
那动人的女人歌谣就是从他嘴里唱出来的,他怀里抱着的则是一杯木头。
这刹那我像明白了许多不解的疑惑。
李敬山不是一分两人,而是一分三人!
现在眼前这个正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三个人:他的亡妻杨雅容。
实难明白这人世间之情,竟能让一个废了活儿的人爱之入骨,失之心疯。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李老,亡者已故,岂然你本意并不想报复育你养你的故土,你这又何苦让这一寨子人跟着你倍葬呢?”
一曲童谣哼唱完毕,李敬山怔了一会儿神,眼中竟滴下一滴泪,声音温文雅儒宛若大家闺秀般,说道:“妾一家逢战乱而失散,本携女流落于此,以为饿死荒野,幸得敬山君收留,他虽不能人事,却待我如十月恋人,每日相见如初,亦视妾与前夫遗珠如子,原以为一切乃上苍所赐天作之合,可以簿幸过完此生,又岂料天不簿我人贱我…”
就在这瞬间,李敬山眼睛怒瞪、额头脖子青筋暴突,人猛地弹了起来,一腿踢翻一具跪在水潭前的尸体,恢了他原本的噪子,衰败中歇力嘶吼道:“什么故土育我,吾以余生相报。我待故土如根,故土之人却待我如贱蝼,流言胜于砒霜如凌迟,人心凶险如虎狼不留半点情,害死我爱妻后我忍了十四年,念的就是这点故土情,我不杀他们,可后来他们又是怎么回报我的,本以为慧月回来了
,可以倍我终老,看着她相夫教子,这些所为的同袍兄弟不但辱我女,不以万般凌迟之言逼得她万般绝望自尽。我恨…”
“我恨啊…”
谁能理角这滔天之恨,洗尽银河之水亦不能洗尽。可站在此时,他的眼神、脸色却变得一片邪异,哈哈狂笑道:“所以贫道不会像那个窝囊废一般,十四年了,他逼老道忍了十四年,看吧,忍到家破人亡妻离女死,他下不了手,老道可以,他终于求本道人出手了。”
这血气衰歇的笑声在山洞中回荡着,竟如万鬼哭泣,随后踢倒一具尸体,盯着我怨恨道:“你破了百尸为村又如何,那个废物干儿子空有火烧天穹的命格又如何,竟然也在重蹈那老废物的覆辙,他撑不过一个时辰的,下去向他妹谢罪也好。哈哈哈…这里的人没一个能活得过鸡啼破晓,统统给我妻子儿女倍葬吧…”
说罢,他一吹口哨,黑暗中有震翅声传来,隐隐杂着无数婴儿啼哭声。
眨眼间就有无数鬼脸蝠猴出现在眼前,黑压压一片扑了下来,若是被包饺子了,不稍数息功夫定被啃成白骨,这比什么鬼门关大开、百尸围村还可怕。
只要将这上千上万蝠猴放出去,所过之去必剩白
骨一片。
早知道下来会遇到这些东西的,早准备好了,等的就是你们这些畜牲。
当下我便取出一瓶烈酒,仰头灌了一大口,正想点火喷出去火烧蝠猴时,突然感到手一沉,拿火折子的手竟然被那只鬼仔抱住,一口咬掉了半截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