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有猛虎
马文才的自制力,从孩童起,就强到曾经连其祖父和父亲都觉得担忧的地步,他们担忧的,便是一旦他实在无法克制和忍耐时,之前用做压抑的心力,反倒会反噬其身。
过去的马文才一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本性,否则随心所欲,岂不是和畜生无异?
可现在的马文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胸中的那股兽性。
无数次梦中的被指指点点、从耳中知晓的那些郎情妾意的传言,都没有眼前梁祝二人紧紧“相拥”带给他的羞辱感更为强烈。
他那般想要征服她,明明有更简单的法子,可却依旧控制着自己发乎情止乎礼,即便是她昨夜整个人都恨不得睡到他身上来,他也依旧遵守着“君子不欺暗室”的尊重,对她秋毫无犯。
可看看现在,看看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坚持岂不是可笑?
脑子里满被怒火充盈的马文才已经无法像是寻常那般冷静的思考,甚至没有办法将“傅歧出手伤人”—“梁山伯保护”—“自己出手阻止”的逻辑顺序关系理清,只一头扎进牛角尖里。
更甚者,他的怒意和恨意,像是被打开了封印魔物的匣子一般,被他从心底的深处放了出来。
那边,梁山伯没有等到背后应有的痛楚,回头看到马文才挡在了傅歧和自己之间,大致也能推算的出发生了什么,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梁山伯虽然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要想和傅歧这样从小学武的人抗衡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事情一发生,他唯一想到的就只有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祝英台属于士族,家中又有北地彪悍尚武的风范,如果傅歧伤了他,自己也会惹出篓子。
他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好在这看起来有些女气的祝英台性子并不是个婆妈的,想来有他和马文才在其中斡旋,两个人并不会结仇。
只是想不到看起来气质斯文的马文才居然能“轻松”挡下傅歧的一拳,这师弟也算的上是文武双全了。
梁山伯心中对马文才大大的佩服,扭头看向马文才,却只能看到他垂着头捂着臂的身影。
似乎有些不高兴?
“傅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好武,又有些心直口快。”
梁山伯低下头,脸上满是歉意,想替傅歧安抚祝英台。
祝英台只觉得身前突然像是有了大提琴奏起时的震动之音,连带着她的身体都有些微微颤动,这才从“天呀古代人真的会武功”以及“马文才看起来像是个爱臭美的弱鸡居然也能救了我”的激动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刚刚梁山伯也护了他。
祝英台认真地向他道了声谢,从容地从梁山伯怀里退了出来。
对于学游泳曾经被救生员像捞狗一样从游泳池里捞出来的祝英台来说,梁山伯以身相护的行为大致就跟救生员救人差不多。
真诚是真诚,却没有女子该有的娇羞之意。
至于看向傅歧的眼神,却没之前那样的“无感”,有些像……
看待街边无知无赖的孩童?
一时间,刚刚还“熟人相见相谈甚欢”的局面,只因为傅歧的出手变得极为尴尬。
而傅歧这个始作俑者也感觉到了三人似乎对自己有些意见,不知是不是想要掩饰这种犯了错之后的尴尬,还是爱武成痴,傅歧一击不得中后,竟朝着马文才又是一拳!
“马兄身手不错,来和我切磋切磋!”
“来的好!”
马文才眼中冷光似剑,侧身让过他的拳头,也随之一拳击出,像是要撕裂什么一般和他贴身斗了起来。
傅歧出身士族高门,祖父虽然督过军事,但却是儒将。
然而傅歧从小好勇斗狠,一言不合就上拳脚,家人怕他吃亏,从小请了军中武艺高强之士教他自保之术,所以他的拳脚之凶狠异于寻常少年,那是招招杀敌的行伍功夫。
可现在的马文才胸中一腔激愤之气无法发泄,又不能真朝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嘶吼动手,于是乎傅歧一出手“切磋”,那满腔悲苦激愤之意顿时随着拳脚倾泻了出去,拳风之犀利、战意之浓厚,竟不亚于学习行伍之术的傅歧,甚至比没有真起了杀意的傅歧更具有压倒性的气势。
傅歧年幼习武,但他十三岁时就上了会稽学馆,家中派来教他武艺的家将半是他的伴读,半是他的保镖,也是他的武师,可一身武艺都能交给他,但却不能教他真的杀人。
他平时凶恶,寻常儒生一见他动手就先胆怯三分,哪里见过马文才这样不避不让也跟着还击的?
于是乎,一个是武痴见猎心喜,一个是满腔悲愤借之发泄,两人你来我往,拳□□加,那比斗中喷薄而出的男儿意气和雄性天性里的嗜血斗意,直逼得观看者几乎窒息。
傅歧在这学馆里已经读了四年的书,馆中老一点的学子都认识他,对他都避之不及,如今见居然有人能和傅歧交手,而且隐隐还有占上风的趋势,一时间先是甲等学舍的士子来看热闹,没一会儿许多乙等、丙等的也壮着胆子偷偷摸摸地靠近了。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