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风雨骤(求2024年的第一张月票)
“道历三九二八年七月九日,奄城李氏主脉被屠,支系分其家。” “道历三九二八年八月十六日,邗城吴氏家主被发现死于书房,七窍皆血。其无后,旁支不继,遂绝嗣。” “道历三九二八年九月四日,宋氏嫡子失踪……” 琅琊城白府,昔年白平甫的书房中。 白玉瑕坐在书桌前,将一张张写着不同情报的纸片贴在桌面,一边贴,一边念。每一张纸片都对得很齐,整洁有序。 书房里的一切陈设都如旧时。白平甫死后,再没人用过这间书房,直到他唯一的儿子回来。 白玉瑕仍然记得,当年他还没有书桌高的时候,父亲是怎样把他抱在桌子上,高兴地叫他背文章,自己则蘸墨饮酒,狂笔行书,谓之曰“吾儿佐兴。” 后来稍大一些了,便少有那样的时候。父亲越来越强调规矩,需要他成为一个完全符合规范的白氏贵子。 他知道在最后的时刻,父亲对他是失望的。 因为他抛开了家族所赋予的责任,把过往人生所遵循的规矩全都丢到一边,和向前一样地去流浪—— 他认为自己只是去寻找一个人生答案,但父亲没有等到他回来。 白玉瑕一张张地对着纸片,像是在玩小时候玩的拼字游戏。 但真正了解越国的人,就能知晓这些文字的重量。 奄城、邗城,都是越国的重要城市。 李氏、吴氏、宋氏,都是越国境内有名的望族,是仅在革氏、白氏之下的那一等。 在傲慢的楚人眼中,整个越国也只有革氏、白氏能算名门。但李、吴、宋这些,在越国境内,也是响当当的姓氏。 这些门阀之家接连出事,自然不免人心惶惶。 越国各地流言乱飞,人人恨楚不敢言。 高政是谁杀的? 三分香气楼楼主,罗刹明月净。 好端端的罗刹明月净为何要杀高政? 明眼人都知道,跟楚国有关。 那么如今这些越国权贵接连出事,祸源究竟在哪里? 除了楚国,还能是哪方? 楚人何其歹恶! 六月的时候,楚国使臣钟离炎,擅闯隐相峰,惊扰高政亡居。恰恰高政的亲传弟子革蜚,从浑噩中苏醒,怒而逐之。 革蜚大败钟离炎,越廷亦囚楚国副使斗勉问责——但最后迫于楚国势大,也只能将这两人放归。 楚人理亏,所以在明面上不动声色。但转过头来越国境内就频频出事,公卿权贵人人自危,谁能说跟楚人无关? 堂堂天下霸国,竟用此等阴私手段,枉为大国! 这汹汹物议,白玉瑕当然也知道。 他知道的远比舆论更多。 所以他在书房里沉默。 笃笃笃~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母亲文娟英的声音:“瑕儿,娘可以进来吗?” 白玉瑕随手一抹,用一张雪白的宣纸,覆住了桌面,轻笑道:“进来吧——我记得小时候在这间书房写字,您可从来不愿敲门。” 文娟英便推门走了进来,她也笑着:“那我不是防着你爹么?男人啊,动不动就说应酬、工作,门一关就是几个时辰,谁知道躲在里面干什么?娘这叫奇袭查岗。” 白玉瑕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枝,淡笑着:“我爹可是出了名的本分规矩,您对他的怀疑,属实没什么道理。” “嗐!你知道什么,他年轻的时候——”文娟英说着说着停下来,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白玉瑕头也不抬地作画,但咧着嘴:“您要想跟我讲他年轻时候的糊涂事,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是不能听。见贤思齐嘛。” “掌嘴!”文娟英嗔道:“该说‘见不贤而思内省也’!” 白玉瑕嘿嘿一笑:“一个意思,您懂就好了。” 文娟英看了看儿子,看了看书桌上摊开的正在绘制的画——兀枝一根,寒鸦一只,几点风雨。 十分孤寂的一张画。 不知何时,她已经收住了笑容。白玉瑕也抿住嘴唇。 母子俩都不笑了。 “画下面压着什么?”文娟英问。 白玉瑕顿住画笔,轻声道:“这越国地界上的事情,您不知道的也并不多。” “儿啊。”文娟英道:“你该回星月原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总呆在家里也没个出息。” “在星月原也没什么出息,东家挺抠门的,从来不涨薪水。”白玉瑕道:“我还是多陪陪您。您一高兴了,手指缝里漏些零花,不比我在外面当牛做马强?” 文娟英沉默了一会儿,道:“最近挺乱的,你说——” “跟咱们家没关系。”白玉瑕道:“出事的都是门阀,都是权力相继、垄断资源的那几家。咱家早就风流雨打,在琅琊城说了都不算,轮不着咱们。” 白玉瑕在家闲住这段时间,倒也没做太多事情,就是抓着族里那些故态复萌、张嘴闭嘴白氏复兴的人,好好敲打。 他归来后的白家,倒比他不在的时候更冷清了。 文娟英道:“什么门阀不门阀,都是楚人造的孽,楚人蛮横惯了,可不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