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他们之间

时针无声走过‘1’的刻度, 已算是进入了人类时间中的深夜。

偶尔经过的车前灯如同投影仪一样把路边那排灯柱的影子先后映在墙上，远处高楼顶部的航空障碍灯在没有星光的夜空中闪烁着红点，这些交错的光影折射在公寓楼半空一只白色巨兽的身上, 正好与它额前的红斑相辉映。

普通人看不见的大妖怪此时正扒在阳台的栏杆上，长长一条尾巴垂在阳台外随意摆动着, 它狐狸样的脑袋紧紧贴着阳台的玻璃拉门, 透过窗帘之间一道极小的缝隙盯着房间里面。

真是的，要不是为了纳兹咩那家伙我怎么会大半夜给自己找事做, 眼睛都看花了。斑一直用它硕大的眼睛去盯那道普通人看不清的小缝隙，就算是妖怪时间一长眼睛也会酸涩；它半吐舌头打了个哈欠, 眼眶中有水光闪现。

明明闻到气味才溜出来, 那家伙上来的动作真是慢死了。

被斑盯住的房间里坐着两个男人, 正是与夏目告别时还互道晚安的两位警官；他们身上穿的还是白天那套衣服, 脸上明显都没有洗漱过的痕迹。

沙发被特地挪了个朝向, 两人坐在上面正好能将门口的动静看清楚。松田阵平翘着腿单手搭在沙发背上, 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速跳跃，摁在屏幕上的力度比往常要大。

萩原研二翻过一页杂志，耳边一直是‘哒哒哒’的摁压声，他无奈地把视线从杂志上转移过去，“小阵平你有力气别对着手机使，第一部智能手机是被你自己给拆坏了，你希望这一部是被你摁坏的吗？”

听完这话松田阵平摁灭屏幕的亮光, 他脸上带着不爽的表情隐约倒映在那块黑底上, “我说你留的纸条就不该把地址写清楚, 信不信就算你什么不写放张白纸他等会也能找到这来。”

能够将两名优秀警校生一毕业就调去执行卧底任务，还是这种互相配合长达数年的，国内机构想来也只有公安这个可能。就凭他们对公安行事风格的了解, 景光或许不会这么干，但降谷零一定会在重新接触之前把他们的资料查一遍，这个地址肯定早就记在那家伙脑子里了。

“真是让人不爽，而且……”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稍微有些不可思议，“都这个点了还不来，这家伙一天能睡多久？”

他们知道对方为了掩饰行踪会挑人迹罕见的夜晚过来，选择这个地址也是因为这附近的监控少为了方便他行动，但没曾想能拖到这么晚。

***

被好友和妖怪惦记上的降谷零此时正低头避开楼梯入口处的摄像头，他满头金发被仔细塞进棕色鸭舌帽里，上半身换上了连帽卫衣，帽兜被拉到头顶从后面完全遮挡住了身形。

他在路上刻意避开了监控，避不开的那些也要保证画面里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特征。不过这副打扮确实挺奇怪，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他特意等深夜才避开人出门。好友的住址在之前调查时他就记住了，走完最后这节楼梯左拐第二间就是。

他没有穿皮鞋，轻软的运动鞋底在刻意控制的情况下没发出明显的脚步声，走廊里的声控灯保持着静默，唯一微弱的光亮来自走廊窗外城市夜灯的折射。

在第二间门前停下脚步，降谷零把手轻轻放在门把手上，慢慢往往下压却没感受到任何阻力，显然房屋的主人留了门在等待自己。不管动作多么轻巧，机械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是藏不了的；推开房门，屋里的灯光从门缝倾泻而出落在他的手背还有鞋面上。

降谷零迅速侧身走进这片明亮，走廊上隐约一道微光闪过后又重归于黑暗。

反手关上门的同时，他能清楚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两位好友。白天还可以用安室透的身份貌似和谐地交谈，但此时做回降谷零，想说的话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那。

萩原研二率先打破沉默，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连包装都还没拆开的拖鞋递过去，“将就穿吧。”

上面超市特价折扣的标签都没去掉，降谷零看到后原本紧张的心情却逐渐放松下来，想也知道这是惩罚自己的幼稚手段。

眼前人与在咖啡厅见到的又不一样，去掉那层习惯性的微笑，对方严肃的模样还能稍微让两人记起在警校的时光。

“仔细看又觉得你白天时的模样还挺不错。”萩原研二打量了他一圈。

此时处于理亏地位的降谷零只能扯出一抹苦笑，“别调侃我了，研二。”

“别和这家伙客套，我早就想给他一拳了，”松田阵平止住好友的话，一把将手机反扣在沙发上站起来。他一边活动着指节一边迈步走向某人，“放心我不打脸，肚子那肉厚也不会影响到你之后的行动。”

“不……”降谷零后退一步但也知道反抗只会雪上加霜，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一位好友，“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谈一谈。”

然而萩原研二默默转头屏蔽掉他的求助，这家伙也不想想我不去补一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