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开胃小菜
贾母处惯来热闹,这天也是如此。虽然薛家那边因有事,罕见的没过来,李纨每天上午要给兰儿开蒙,也没过来。人少了些,但有凤姐妙语连珠在前,又有姑娘们插科打诨在后,还是笑闹到了午间。王熙凤伺候着贾母并姑娘们用完膳,又伺候着刑夫人、王夫人用过后,送两位长辈去歇息,才得空去屏风后的小茶桌上歇脚。
“你也别忙活了,站了一早上了,过来一起吃。知道你是得意人,也得给人表现啊,出不了大差错。”王熙凤拉着正叮嘱丫鬟们上茶的鸳鸯,要她坐,鸳鸯不肯,凤姐便和平儿合力把她摁在了凳子上。
鸳鸯探头瞧瞧里面,见贾母和姑娘们都喝上茶了,才安下心来,半个屁股挨着凳子,“我是哪门子得意人,平儿才是得意人,既是琏二爷的得意人,也是二奶奶的得意人,在这府里是头一份。”
“我不过听命行事,作什么又编排我,”平儿曲手敲了下她脑袋,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常听人说老虎身边必有个狐狸,独狼身上总趴着个狈,你就是你奶奶的狐狸和狈,不编排你,编排谁?”鸳鸯和她们主仆二人是惯熟的,时常玩笑,打趣起来没有那么多忌讳。
“奶奶,她说你是母老虎,”平儿伸头出来告状道。
凤姐听得站起来,掐腰道,“好啊,你也不看看你坐的位置。”说完,和平儿连眼色都不用打,就一人死命的抱着鸳鸯,一人挠起胳肢窝来,直挠得鸳鸯连连求饶,口呼救命,道心服口服才松手放过她。
“不闹了,我正经有事问你,”凤姐理了理头上松了的簪子,坐下来道,“现在修园子少不了帐幔帘布,老祖宗这有什么好料子用不上的,量多不,都有哪些?要有余,我回了老祖宗,几家都省亲现在去采买不一定凑得齐,到时候就来这边找。”
鸳鸯略想一想,“好料子倒是不少,都是上用内造的,像纱有蝉翼纱、香茜纱、怀素纱,缎子有素色的、暗花的、织金的、两色的,常见的缠枝纹、祥云纹、福字纹等等,还有绢罗锦绸,量都不算多,但各色各样都有,糊个窗做个帐子是够的,要做布帘椅套还是另寻了去,一则浪费了好料子,二则那都成套成套的,怕是不够。”
王熙凤听得,就大概知了,“不作成套的,我先记着,等到时候一时寻不着或买的配着不好看了,再来寻你拿。”
等吃过饭,王熙凤从后边回了堂上,贾母见了就笑问道,“你们刚躲着我们玩什么呢?我们都听着了,连鸳鸯这平日里稳重的丫头都被你这泼皮猴带坏了,取乐也不带我们。”
王熙凤走上去挨着贾母,给她顺气,“老祖宗,我说了你别气啊,我们这正谋划着偷你家底呢?这都是鸳鸯姑娘撺掇的,她是耗子将军,我和平儿两个顶多算耗子精,只有听派的份。”
“这耗子将军说京中贾府家底丰厚,府里又数老封君有钱,库房跟开杂货铺似的,什么都有,又大似迷宫,想要偷些出来装饰园子,只她应聘了库房总管,不好监守自盗,正指点我们哪哪值钱,哪哪下手呢。我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可不得一惊一乍。”
这话一出,众人都大笑起来。鸳鸯自去更衣,来晚一步,就听得凤姐往她身上泼脏水,顿时笑骂道,“琏二奶奶又拿我取笑,我这耗子将军今天必得整顿军纪、清理门户。”说着,抄过旁边架上的拂尘,悄悄递眼色给凤姐,就追打了上去。
两人跟戏台上的打斗似的,你来我往,动作浮夸,不时作怪,哄得贾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待玩闹毕,众人坐下来休息,贾母才对凤姐道,“省亲园子那边要缺什么东西,要我这有的,你和鸳鸯对对账,不用另回我了。”又道,“刚既然提到园子,我不免多问一句,后边房子拆完了,那些下人们可都安置妥当没?”
凤姐拿帕子沾了刚跑出来的微汗,回话,“下人们已经安置好了,在后巷那里腾了十来几间屋子出来,又拿拆下来的砖石原样垒了几间。”
贾母听得,方点头,“如此才是大家之道,咱们家历来没有苛待下人的,那里不少是经年老仆,让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迁出来是没法子的事,但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人。”
凤姐忙笑着称是,“要不说老组宗宅心仁厚,考虑周到,这管家的手段要我们能学个五分,就尽够使了,现在遇着件大事就着急忙慌的,顾得这头顾不了那头,按下葫芦起了瓢。”
说起管家,贾母有些得意,“我是管了几十年,惯熟了,你们还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不比书上少,只把它和读书写字比,所以觉着难。要遇着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来问问我。”
既然提起这个话题,想起前几日贾琏神神秘秘塞给自己的小册子,凤姐看了看周围,薛家不在,只姑娘们和林姑娘在,林姑娘是自家人,眼睛一转,笑着走过去给贾母捶背道,“眼下还真有要请教老祖宗的,现下修园子少不了陈设古玩,府里库房我刚查看过,许多都不认得,不知来历,还得好祖宗教教我。”
“哪些不认得?”贾母听得来了兴致,这会消食正好闲着,便让王熙凤细细说来。
“有个青铜错金银的犀牛,双眼嵌着黑色的料珠,我看过的好东西也不少,还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