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起来让座,一叠声让人上茶。又关心道,“一路北上可安否?”
“托福,一路尚算顺遂,船到金陵时突逢大雨,倾盆而下……”初次见面,两人扯着沿途风光见闻聊了起来。
另一头,车轿已经入了宁荣街。
透过纱窗,先看到的是两硕大的石狮子,眼大如灯,脚踩绣珠,威风凛凛,中间是国公府制式三开间大门。大门这会没开,门前的台阶上坐了十几个衣着华丽的门子,上边悬挂着金边蓝底匾额,写着“赦造宁国府”,门口停了十来辆车轿,陆续有人从角门出入,也有人捧着礼物不得其门,皆服饰精美。
林黛玉暗忖这大概就是外祖父长兄家了,听说这会是王字辈掌家。轿子继续往前走大概百米,是同样规格的三开间大门,同样大小的石狮子。
“赦造荣国府”。
这就是母亲心心念念的外祖家?这就到了?
她有些恍惚的看着匾额,又侧身看看身后,要是母亲也在这就好了。
记得小时候躺在母亲怀里,母亲搂着她给她描述都中景色,说起昔日未出阁前在侯府的生活,眼中满是留恋,她也闹着要去看看,母亲当时许诺会去的。没想到转眼天人相隔,一切历历在目,如在昨天。
病重时,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说要把她送去外祖家,让老太太照顾她,谆谆教诲,犹在耳畔。想起慈母,林黛玉不由得眼眶泛红。
但毕竟初次登门,而且这几天旁观外祖家仆妇行事作风,喜欢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赶紧按按眼角,打起精神,往外看去。
见惯了江南婉约精致的园林,京中园林这种大气磅礴,厚重严整的,也别有一番风味。游廊照壁,无不极尽工艺,雕梁画栋,彩绘盈满期间,大抵就是诗中说的“满目繁华”吧。
轿子从西边角门进去,走了大半柱香,另换了一批小厮抬起,至一垂花门前时,刚刚码头见的婆子已退到轿旁,另有婆子打起轿帘扶着下轿。绕过穿堂插屏,又有几个穿着鲜艳、形容妍丽的丫鬟迎上来,拥着进了上房。
在家里清静惯了,甫一进屋,林黛玉就被打个措手不及。无它,太热闹了,一屋子满满当当都是人,连屏风隔断后都有站着的身影。
中间两个婆子搀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了上来,老太太眼神慈祥,紧紧看着林黛玉,像是透过她看谁一般。
林黛玉知道这就是外祖母了,连忙拜见,还没站起身,就被对方一把抱进怀里,心啊肉啊肝啊的哭了起来。
感受着对方身体传来的融融暖意,林黛玉有些鼻酸,老人家的拳拳爱子之心她感受到了,忍着的泪中终究没忍住,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众人一番劝解,老太太好不容易才止住,领着黛玉一一拜见。
林黛玉擦干眼泪,不动声色的暗自观察,两个舅妈各有特色,珠大嫂子看起来很可亲,琏二嫂子有些泼辣,最让她高兴的是有三个姐妹,在扬州时她就羡慕有姐妹的手帕交,现在她也有了。
众人坐下说话,两位嫂子将瓜果摆上,林黛玉正偎着老太太小声说话,就听王夫人突问琏二嫂子道:“月钱放了没?”
琏二嫂子笑回:“放完了,刚刚去找昨天太太说的缎子,找了半天没找着,可能太太记岔了。”
“有没有的没关系,随手拿两匹给妹妹裁衣服才是正经。”王夫人笑道,关切的看过来。
琏二嫂子忙站起来道,“是,这个我预好了,等太太回去过目了,就送过来。”
林黛玉忙谢过舅母与嫂嫂,道她正守孝用不了这么多。她年纪小,再聪颖,也参不透这机锋,虽纳闷怎么突然就问起月钱来,但一想,可能也只是碰了巧,她一客居小姑娘,又都是长辈,不管怎么说,以后都敬着就是了。
贾母看了一眼这蠢儿媳,亲戚首次见面说这些,昔日就与小姑子不大和睦,恶毒算不上,心眼小是真的。
不过自己毕竟年纪大了,看在宝玉的份上,也不能太下她脸子。不聋不哑不作家翁,横竖玉儿是跟自己的,自己多看顾点就是,想罢,不再看这糟心媳妇一眼。
“都散了吧,玉儿一路奔波,也累了,先让玉儿去见见舅舅们,然后早些回来休息。”
小书房内,贾政还在和贾雨村天南地北的聊着。不得不说,贾雨村真是个人物,能让人举荐是有理由的,听他说话不拘于自身窘境,胸怀壮阔,不卑不亢,且言谈有物,虽醉心于仕途,但这恰恰不是缺点,没有哪个投资人想投资一条咸鱼。
可惜啊,后来走岔了,不然贾政还是很愿意尽把力的。
“老爷,林姑娘前来拜见,现正在耳房。”
贾雨村这人情商高,说话好听,贾政正愁找不到机会脱身呢,闻言连忙起身道,“让姑娘到小书房。“
随即转头看向贾雨村,略带歉意道,“雨村兄大才,政倾慕。且请放心,如海此前已致信,政已使人打听了,必竭力相助。兄长途跋涉,稍事歇息,明日必扫榻以待。”说毕,再三谢今日不能款待之罪。
又是一番歉然作态,直到把人送出穿堂,做足礼贤下士的姿态,贾政才松一口气,糊弄过去了。
他边拉伸着身体,边往回走,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