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星变

正月的女官房中换上了青色的御帘, 又将上半的挂窗钓上了, 细小的雪花与霰子也随着风一同落下来，也是很有意思的景象。

此时正是正月十五的时候，正月七日时宫中上下都吃了七草粥，而正月十五的时候有望日粥的供给。

这种风俗一直延续到了现代, 清少纳言吃到望日粥的时候还是有些感慨的。千年之后的风景就好像在这一碗粥里面重叠了一般。不过这时的粥里只是加了一些小豆, 比起后世的稍微朴素了一点。

煮粥时用来搅动粥的那根木棒叫做“粥杖”，在吃完了望日粥后，就是每年这个节日的玩闹时光。

据说在正月望日这天用粥杖打女性的腰部，便可喜得贵子，大家在这一天都紧张地提防着，生怕一不注意便被人打到了腰部，即使是公主与男子都不能幸免。

清少纳言已经被打了好几下了, 每当有其他的女官跑来请教问题时, 就有别的女官好像守候好了一般在他专心致志的时候突然袭击，得手后又笑着跑开了。

原来以为那些态度已经由疏远转向尊敬的宫廷女官不会对自己下手，但清少纳言还是低估了在这难得的一天大家玩闹的热情。

于是清少纳言就在袖子里藏了一根粥杖，再有女官接近时还没等她碰到自己就先发制人，“啪”地一下打在她的腰上。

受挫的女官反而更有了斗志, 她们甚至就和往日一样三两成群地靠过来，但手中拿的不再是精美的桧扇，而是一根粥杖, 脸上也露出了带点邪恶的可爱笑容, 一个下午清少纳言几乎打遍了所有靠近自己的女官。

“清少纳言……实在是太强了。”

受挫的女官们发出了一致的叹息。

“是有谁来了吗？”

帘子下的空隙里面露出了停留的人直衣的下摆。

听到清少纳言的问话的女官们向往外看去, 随即带着一些惊喜的口吻说道：“是藤原纳言大人！”

你们是怎么做到只看到下裳就知道那是藤原时平的啊，而且为什么还要加个“大人”啊。

藤原时平在宫廷女官中是非常受欢迎的，当然，这位藤原氏的贵公子也没少与宫中负有盛名的女官幽会。

“藤原纳言，不如就进来吧。”有女官这么调笑道。

“哈哈，这我可不敢进来，清少纳言可在吗？”

清少纳言听了这声，便凑近帘子和藤原时平交谈了几句，然后便掀开御帘走了出去。

“前一阵子朱雀天皇的爱猫生了几只小猫，有一只他还特别宠爱，给了它’命妇夫人’的头衔，在宫中担任爵位。我想着朱雀天皇这么喜欢这只猫，肯定非常可爱，就把它拿来给你看看。”藤原时平的手中抱着一只很小的猫咪，被他举到了清少纳言面前，毛有些被他捋乱了，似乎有些生气地在挣扎着。

“……你还是把它还回去吧，这么精贵的猫，还真碰不得。”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来着。”藤原时平有些失望地把猫还给了照看“命妇夫人”的马命妇。

“我喜欢的猫得是黑白两色的，其他的猫可都没那样的猫可爱。”

“你想要吗？”

“不想要，喜欢和想养是两回事。”

宁子皇后寝宫门口摆着两个很高的青瓷瓶，上面插了数枝开得正好的梅花，再过两个月，就会换上五尺长的樱花枝。

“最近藤原家有什么行动吗？”

这种事情在朝中/共事的藤原时平算是最清楚的。

“这个嘛，藤原道长已经如愿把女儿章子送入皇宫了，对你下手也没讨到便宜。接下来他所关注的应该就是中宫章子那边了吧。朱雀天皇对藤原道长或是我的亲密程度，是会被天皇对中宫章子或是宁子皇后的宠幸程度影响的。朱雀天皇越是宠幸中宫章子，对藤原道长一派越是有利。”

藤原时平说道这里时拖长了语调，“可惜——中宫章子身边没有像你这样具有才华的女官，谁掌握着最能吸引天皇注意的文学沙龙，谁就是这后宫中引领时尚潮流的人，也是天皇所欣赏之人。虽然我听说藤原道长正在为中宫章子物色出色的女官，但是想要找到才华能与你抗衡的女官，恐怕要花费很长时间吧。”

“出色的女官吗……”

清少纳言心里面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些东西，但是他也不确定。

藤原时平告别时清少纳言用粥杖打了他腰部一下，想着藤原时平是男子，清少纳言就没留手，快准狠地就打了一下。

藤原时平夸张地跳了起来，他回过头时清少纳言已经把粥杖收回到了袖中，桧扇文雅地遮住了半边脸庞，只是笑着看着他。

“虽然说我是不应该计较的，但是嘛……”

藤原时平伸出了双手，做出了一副要抓他藏着粥杖的手的样子。

看到这个样子的藤原时平，清少纳言是真的被吓到了，一向在他面前保持着贵公子的谦和的藤原时平，忽然一副想要动手的样子，于是清少纳言慌忙转身就逃走了。

他们绕着柱子周旋了几圈就停下了，因为清少纳言在宫中穿的是十二单，是真的跑不动的。藤原时平也不是真的想抓他，连他的衣服都没抓到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