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莫向天涯08
风雪逐渐停了。
傅灵佼昏昏沉沉地跑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慢慢地她停下脚步, 看着从云层中出现的日光, 踉跄了几步,然后摔在雪地里。
她怀中有桃核,背上的竹筐里又有玄青镜, 早就已经体力透支, 此时看到了久违的光和热, 傅灵佼终于到了身体和心理上的极限, 那根一直支撑着她的柱子彻底坍塌了, 她倒在地上, 脸颊贴着冰冷的雪,分不清楚那些事融化的雪水, 那些事她的眼泪。
“星垂……杳杳……大师兄……”少女喃喃自语, 泪被冷风吹干了, 脸上的皮肤出现几道裂痕, 正缓缓淌着血。
她想着最后时分林星垂的那一眼, 想着自己不管不顾,将他抛弃在了那里。
傅灵佼实在是不懂, 为什么她是最没用的那个,可是所有人都在保护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怀里的那个机关鸟。
傅灵佼翻身爬起, 把它拿出来, 然后颤巍巍地伸出手, 尝试向机关鸟的心脏中灌注灵力。她不确定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又在这种极寒之地,机关鸟还能不能动。
但就在她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盯紧它的一瞬间,机关鸟活动了几下翅膀,忽然飞了起来。
傅灵佼的眼泪重新涌出,她磕磕巴巴地说:“去找……去找杳杳。”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呆了多久,而走散的同门又怎么样了,虽然出了太阳,可是雪谷的气温仍旧很低。这里天寒地冻,天气又不稳定,下一场风暴随时都有可能来,倘若又来了,那么傅灵佼就只能等死。
少女半梦半醒地靠在一块石头上,一直到日头升到头顶上,她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睁开眼,白衣剑修正在不远处,朝她走来。
傅灵佼愣了愣,而后眨眨眼,已经哭肿的双眼几乎流不出泪了,可她还是大哭着,勉强站了起来。
“小师叔——”
风疏痕看着她,伸出手来,像是朝式结束的那个清晨一样。
昨夜的风雪让他们走散,而天空有没有星光和月亮作为方向指示,导致他们只能在雪谷中漫无目的地寻找,这才耽误了如此多的工夫。
杳杳和风疏痕找到楚月灰之后,边走边替她简单处理了伤口。
得知修齐不见了之后,楚月灰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她大约是猜得到对方的下一步举动,一直淡然的眉眼中少见地出现了慌乱和焦灼的神情。
然而晚了一步,就会晚每一步。
一群满身伤病的人,按照傅灵佼机关鸟给出的提示,重新回到了昨夜,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修齐的地方。
这里好像没人来过一样,被大雪覆盖着,十分平整安静。
“星垂就是在这里——”傅灵佼焦急地说,“就是在这里和我失散的,他叫我先走,那个修齐拿出了一个香炉,四周都是茫茫雾气,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按照他说的,我、我、星垂去了什么地方——”
杳杳伸出手,皱着眉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你就算在这里,对上修齐也是没有胜算的,你走的很对。”
“可是、可是星垂去了哪里?”傅灵佼大哭不已,说得颠三倒四,词不达意,“他去什么地方了,他说会保护我的,可是他在哪——”
“他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楚月灰忽然开口,眼珠黑漆漆,空洞洞地看着地面。
傅灵佼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猛烈地呛咳起来,她嘴唇颤抖,疯狂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呢!”
少女跌跌撞撞地走上去,一把抓住楚月灰的手:“月灰,你怎么会知道?”
楚月灰却甩开了傅灵佼的手。
她从来没有过如此冷淡的举动,然而此时此刻,她眼眸乌黑如夜,整个人像是寒潭一般深邃凄幽,仿佛不会有任何事情再能引起她的波澜。
“月灰?”杳杳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楚月灰却不答,朝着那片血地中走去。
随着她的走近,那层浮与表面的雪全部都融化了,冻土重新裸露出来,却并非是黑色的,而是猩红。
大片大片的猩红土地,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血腥气,就这样撞入人的感官之中。
楚月灰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像是没有看到这些血一样,她俯身,从地面上拿起了什么。那个物件在她指尖有一缕流光闪过,杳杳看清楚了,是一个弦月银铃的饰品,有些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记起当年在缅江之畔,大家手挽手许下心愿的时候,楚月灰穿了一件极美的裙子,容色娴静温柔,耳垂上戴的就是同样的首饰。
林星垂那年想必也是见到了,因为喜欢她,所以也为自己打造了一个一样的,挂在剑上。
少年不喜剑道,但却因为这个挂在剑穗上的饰品,所以一直佩戴着剑。
杳杳的视线落下,看着那大片的血迹。
没有一个人能够承受这样的出血,她想,没有人。
她又失去了一个人。
“你没有杀死修齐,”楚月灰将那月饰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