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实
今日的「长香琳琅阁」,实在热闹。
唐忱进来的时候,恰巧就听到刘清洵的那句“为何你会这样肯定,我们不可能?”。
……
香阁里,阒寂地出奇。
屋里浣月等一干众人仍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个个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地敛声屏息。
浑然像是被唐忱身上的冷锐气势给冻住了般。
今儿个是何日子??
如今这又是个……什么场景???
铺子易主这头一天,那京城里的人中龙凤怕不是都要因她们掌柜的给聚个齐全了。
*
八角镂雕勾丝珐琅熏炉里,白芷香丝袅苒氤氲,消弭泛漫。
唇瓣微烫。
姜柠感觉下唇伤口处的血液在凝固。
当然,这是她的错觉,这中庭里实在也太静了些,静得叫人心慌。
长睫轻掀,姜柠的视线悄然越过刘清洵,直直地撞入唐忱邃沉似漩涡般的深眸里。
她美目潋滟,里头还渗着几分惊魂未定的雾潮,眼梢朦胧,湿霭的润泽。
少年眉峰若川谷,鼻骨削挺,一双眸眼似浸泡着漆墨的沉郁,漠然寡寒。
他眼风扫过,淡凉的视线缓缓瞥向姜柠,缄默无言。神色冷寂如千秋冰河,虽是波澜不惊,可紧绷的唇线到底还是露了端倪。
唐忱在生气。
准确来说,是在听到刘清洵的那句问话后,心里骤然窝了一团无名火。
明明来时,心底里是那般欢愉,那般迫切,甚至是期待的。
长指随意上挑了下,免去众人礼,唐忱迈开步子走到刘清洵身侧,抱拳作揖:
“末将参见九殿下。”
他声线略有些沉,身姿矜贵,眉目低垂,通身遍是疏淡的凉薄气息。
刘清洵的问话被唐忱很好地打断了。
他回身,眼里滑过一丝微诧,又随即转瞬而逝。
轻颔了颔首受过礼,“这么巧。”他唇畔稍弯,温笑说。
唐忱款款地直起身子,闻言,神情亦未变,语调极为平缓,作答从容:“是巧了。”
说着,意味不明地伺了姜柠一眼,淡凉的眸色里卧隐着点滴星火。
他的手里同样也攥着一方墨玉锦盒。修明如玉的长指微微收紧,指节泛青,筋骨暗突。
陆绍人仰靠着木雕椅背,怀里搂着宋南芷,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睇视了眼。
如若是他没估量错的话,刘清洵手里的金匣子与唐忱手里的墨玉锦盒该都是今日赠予姜柠的贺礼。
转眸瞧回那抹婀窈娴柔的身量。
只见她静立于两个男人之间,显而易见,此刻这般情景未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陆绍人自小便带着姜柠南窜北跑,对于姜柠的处事能力,他从不存在丝毫的质疑。
这份信任,源于对她的了解。
能叫「梅园」里阅人无数的老鸨称赞有加,格外青睐,能在今日叫「玲珑阁」那般屈指可数的大商户递上一份贺礼,能叫整个「长香琳琅阁」的一干绣娘们得以信服,旁的人做不到,姜柠可以。
所以对于这些“成就”陆绍人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讶。
她天生就是善与人交际的一把好手,从前是曜石蒙尘,如今不过都剔亮出来罢了。
不过,除此之外,能让得宠皇子与少年战神同时纡尊降贵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赠一份贺礼,陆绍人倒还真有点儿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他邪佞挑眉,忍不住低低地笑哼了声。
小妮子长大了。
“笑什么?”怀中的宋南芷蓦然听到身旁男人的低笑,疑惑问道。
陆绍人伸指比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看戏。”
“殿下朝政繁夯,日理万机,今日怎的竟也会来凑这些个热闹?”姜柠并未后退,而是就那样仪态大方地站定在刘清洵面前。
她声色细软,音线绵柔又清越,望着他的那双水眸洇着鹘伶伶的汪亮,煞似流泻春光,容承出盈盈水波的漾。
她只望着刘清洵看,对于唐忱的泠泠视线全然不接招。
姜柠已经不慌了。
她甚至已经在脑子里飞快思索,让自己迅速适应掉当下的状况,以至于思路愈发地开始清晰起来。
刘清洵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眼梢微扬,“之前几次邀约你都‘身体不适’,我今日只好卸下朝政,不请自来。”
话里,意有所指。
他捏着手里的金匣子示意了两下,“来恭喜你。”继而深意凝了她一眼,又笑着添了一句:
“顺便,来探探你的‘病’。”
刘清洵的话音未落,姜柠明显察觉出唐忱身上的气息骤降,寒意更甚。
“殿下,臣女有些话想说。”姜柠没由来地突然道了这样一句,反倒让刘清洵愣了一下。
众人皆愣了一番,唐忱尤其是。
他神色突变,漆黑的深眸再不像方才那般的古井无波,眉头紧蹙,牙根冷冷地狠咬了几下。
刘清洵目光存疑,但还是耐性良好地静等着她的下文,却不料接下来,姜柠徒然又抛